《意外》：命中注定的不確定

文/公元1874



在今年萎靡不振的港片裡，《意外》是一抹亮色。

《意外》像銀河映像其他作品一樣，在整體風格上繼續保持高度一致，同時，新加入銀河團隊的鄭保瑞，又有著自己的特色。

先談談鄭保瑞。他是一位比較有特點的導演，《恐怖熱線之大頭怪嬰》《熱血青年》兩部早期作品以鬼片為題材，兩部電影都拍得頗具水準，在當時氾濫成災的鬼片裡算得上出類拔萃之作。兩部作品帶來的良好口碑讓鄭保瑞很快躋身商業題材，替英皇打工的《古宅心慌慌》將青春偶像融入鬼片裡面，顯得不倫不類，後來的《怪物》算是恢復了一定水準，而之後鄭保瑞似乎一頭紮進CULT片種里，《狗咬狗》《軍雞》都以邊緣題材和血腥情節來奪人眼球，反倒是鄭保瑞最擅長營造的「氣氛」卻消失無蹤。

「氣氛」，是鄭氏作品的一大特色。《恐怖熱線之大頭怪嬰》以香港曾經發生的真實案例作為藍本，講述一個冤魂復仇的老套故事，但作為主角的「大頭怪嬰」卻至始至終未曾露面，只有通過受害者的敘述里，感受到怪嬰的可怖面貌，這種效果儼然要比用CG製作出一個什麼可怕的怪物要好得多。《熱血青年》更是純粹製造氣氛的鬼片，通篇有著一股徹骨的陰冷勁，令觀眾不寒而慄。

在《意外》里，鄭保瑞又把自己最擅長的「氣氛」營造出來了。

這是一部講述職業殺手的電影，典型的類型片。銀河拍攝過不少這種以某種特殊職業的視角來展開故事的類型片諸如《PTU》《跟蹤》《黑社會》等，講述職業殺手的也拍過一回，《全職殺手》。但《意外》裡的職業殺手和大部份螢幕上出現的職業殺手風格完全不同，例如《全職殺手》這種主流的殺手題材，殺手可以拿著散彈槍在鬧市街頭肆無忌憚的開槍，刺殺目標，這類電影以動作戲和槍戰作為賣點；而《意外》不同，電影裡的殺手團隊，每次行動前會精心設計一次暗殺計劃，而這個計劃的核心思想，就是要讓整場暗殺看起來像一場意外。

意外二字，是片中出現多次的關鍵詞。編劇在片中設計了五場「意外」殺人的戲份，每場都很精彩，亦令觀眾完全無法想像。全片甚少使用音樂，全靠鄭保瑞設計的氛圍來抓住觀眾，尤為值得稱道的是中段竊聽段落，相當扣人心弦，戲力萬鈞，比起同是古天樂出演的《竊聽風雲》里那幾場不痛不癢的竊聽戲份，《意外》里這場竊聽戲反倒做的比以竊聽作為賣點的《竊聽風雲》要好若干倍，我想麥兆輝和莊文強真應該感到慚愧。

接著再來不劇透的分析一下全片。《意外》的故事圍繞著殺手組織的老大古天樂展開，葉璇林雪任賢齊等等全是戲份很少的配角，整部故事是古天樂一個人的獨角戲。影片的焦點集中在有著做事謹慎的古天樂在製造意外的同時卻害怕意外降臨到自己身上，結果當意外真正出現的時候，他將如何去應對。全片的高潮段落是在中段古天樂竊聽任賢齊一場戲上，這也是我覺得最棒的一場戲，鄭保瑞安排了幾個小的伏筆在此觸發，各種「意外」接踵而至，給觀眾的代入感與壓迫感極強。整個故事也一如既往的探討了銀河作品的關鍵命題：宿命。從頭到尾，造成主人公為人處事的態度、控制主人公思想和舉動、造成主人公命運的，全都是「意外」，這些意外，看似偶然，實則是命中注定。不過，這個結論只能由作為第三人的我們得出，而片中的古天樂卻在試圖掌控命運的走向，結果？自然是以一場「意外」結束。本片從最初的片名《暗殺》改叫《意外》再合適不過。

不過本片也依然暴露出一些問題。影片故事完整，伏筆都交代了，讓觀眾很難有自我想像的空間，這跟《恐怖熱線之大頭怪嬰》里需要靠觀眾想像的開放式劇情完全不同。其實這個故事還可以做的更出色。究竟這一切是不是意外？這個問題其實不用給出答案，比起現在像做作業一樣一定要有個結果，還不如把更多的想像空間留給觀眾。

其實《意外》和《神探》有相同之處，兩者的主角精神都存在一定的問題，而如果把兩部片子放在一起比較，可以看得出《神探》比《意外》高明的地方，正是上面提到的給了觀眾想像的空間。不過似乎我們也不應該用杜韋二人的高度來衡量鄭保瑞，畢竟這是鄭保瑞第一部認真以劇情作為電影核心的作品，《意外》除了標誌著鄭保瑞正式加入銀河團隊，同時還標誌著司徒錦源回歸銀河。其實司徒錦源也是一位相當優秀的編劇，但離開銀河團隊之後他的劇本都有些讓人崩潰，此次再次和銀河創作組合作，立刻恢覆水準，魚兒離不開水啊。正如韋家輝一定要撞正杜琪峯一樣。

在演員方面，必須表揚主角古天樂。這部獨角戲的成功，離不開他的出色演技。他將一位冷血的職業殺首飾演得十分相襯，還是要拿出來表揚竊聽那段戲，從一開始的熟練、沉穩，到坐立不安，再到幾近崩潰，倉惶失措，古天樂把角色每個階段的內心揣摩得相當精準，最後那場戲的笑容也做的很到位，相信《意外》可以再次為古天樂贏得一尊影帝提名。而葉璇今年的成績也比較好，邱禮濤的《頭七》也是一部葉璇的獨角戲，她接連在銀河拍攝的《復仇》《意外》，前者尚未謀面，而《意外》里葉璇的出演也在水準之上，銀河終於在林熙蕾之後，又引進了一位不錯的女演員。按照這樣的趨勢，葉璇聲明再也不拍電視劇，專攻電影，確實是明智之舉。有趣的是莫小奇也參演了本片，不過僅僅只有一場和古天樂的床上戲----對於初涉港片就開脫的她，這次演得還真是輕鬆。

熟悉銀河的影迷會對《意外》很多場景會心一笑，這部講述命中注定的不確定的作品，是今年港片裡有著十足誠意的一套戲。銀河團隊再次在香港舊道陋巷裡，講述了兩齣令人扼腕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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