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迪•艾倫致觀眾書

親愛的觀眾：

嗨，我是伍迪•艾倫，如你所知，我又拍了一部新片，它不得不上映，騙點你朝九晚五的血汗錢，東轉西轉，最後進入資本大佬的口袋，他們可都是盤剝群眾的好手。

該死的製片商要我寫篇短文，吸引你們走到影院，順便買包害人健康的爆米花和一杯碳酸飲料，還要求委婉點，不要像赤裸裸的硬廣告。喔，那禿頂的先生，他怎麼可以低估你們觀眾的智商呢？低劣的軟文你們一眼看穿，拐彎抹角的吹捧哪能唬住你們智慧的頭腦。我一直不相信，按照胡編的年終統計數據顯示，銷量好的產品便是那些垃圾廣告宣傳的東西；我一直不相信，根據傻氣廣告消費的公民就是你們。我覺得，還是坦白地和消費者，在這便是你們觀眾，聊一些事兒，你們根據這些事兒決定看不看這片，以及以後我那些更上一層樓的作品。

「嗨，聰明的先生、知性的女士，請來欣賞伍迪•艾倫的最新睿智作品」，噢，又酸又傻；「老少傳奇愛情、保守基督徒變成先鋒藝術家、3p、男同……應有盡有，快來觀看」，更不對了，真俗；「一部表現道德淪喪的扛鼎之作，深刻地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可笑行徑」，天哪，就是前蘇聯也不會用這樣的宣傳語，太低級了。我給戈達爾打了個電話，他正忙活鴻篇巨製《社會主義》，他說：「嘿，白痴，來看伍迪•艾倫的電影吧。」太憤青了。我知道，那些可愛的擁躉一定會來看我的新作，不用費盡寫什麼宣傳文案。
既然談到戈達爾，我想起了多年前與他的談話，還錄了像，不用付費就能下載到，洪水氾濫、什麼鳥都有的網路當然也有這個視訊。我的新片裡，Larry David飾演的老頭對著鏡頭滔滔不絕，這個呆板的招式，戈達爾幾十年前特愛用。戈達爾和他後來斷裂的電影手冊朋友們，把希區柯克列為至尊之一，類型片裡的作者電影。觀眾明鑑，我的浩浩蕩蕩的等身作品也具這特質。

有評論說，我一直在重複著自己。《慾望都市》的Samantha 瓊斯竟說：「伍迪•艾倫已經過時了。」薩曼莎，她這樣的古典主義豪放女，如何能理解我呢？她不知道我在學習xx發展觀，與時俱進。且不說世道的性趣由雙人演進為三人行，我在70年代的《性愛寶典》就調侃過與羊取樂的男人了。《南方公園》以粗糙的動畫惡搞了十年，至今不衰，我不會像他們設計史匹柏與喬治•盧卡斯強姦印第安人的誇張橋段。與你們一樣，不拍電影時，我是優雅的知識分子，那太譁眾取寵了。
誠然，我不是愛森斯坦那類追求運動藝術的導演，從一開始就不是。我涉足電影圈時，現代電影手段已足夠，我把電影當工具，一股腦地往裡塞東西。有人會從我的猶太身份說起，聰明、幽默、自嘲。噢，我有我想說的東西，找到了與之匹配的調子，我不冷酷，我不喜歡死板。我絕大部份的作品都是喜劇的殼，有個團圓結局。它們從肥皂式劇情出發，掠過道德、兩性、社會、藝術等，抵向喜劇。
難免有觀眾喜歡伯格曼式的思考，我甚至還拍了兩部伯格曼式的作品，但那不是我的型。我並不否認，你們看完我的電影，從中看到道德、婚姻等。但評論該與作品相稱，一個詼諧幽默的作品，不該有呆板的無趣的教師似的探討。
至於憂傷而可愛的文藝少年，他（她）對所有事物的感觸，都是一個調子。對電影，他（她）喜歡從一句對白（多是關於愛情）出發，代入個人的有限經歷，一陣無病呻吟，虛幻一番卻渾然不覺。我寧願他們從女主角的三圍出發，不幸的是，他們總先被我的智慧與博學吸引，誤入歧途。

還有，片裡的物理學家老頭有句話，是這樣：「你知道，這並不是一部今年那種感覺很好的電影。所以，如果你是那些需要感覺很好的白痴之一的話，就直接去給你自己做次足療吧。」膽怯的製片商認為這句是在罵你們觀眾，去掉為好，他又一次低估你們的智商了。老頭罵的是白痴，又不是你們，對嗎？

好了，不說了，除了劇本與《門薩的娼妓》，我一般不寫這麼多字。況且是跟你們。都說我話嘮，你看完可以統計一下，《怎麼都行》一開始，老頭的台詞字數近1500。我晚上要參加爵士音樂會，現在準備準備去。
嘿，乖乖，當我在享受爵士樂時，你又來看老頭我的電影了？
　　　　　　
　　　　
　　　　　　 伍迪•艾倫
　　　　　 　二〇〇九年十月二十一日
　　　　　　
（註：純屬虛構）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