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Art of Finale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在最初看到broke embraces的海報時，可能是過度宣傳的負面結果，從一開始我就對老莫在這部電影中對「紅色」的渲染和強調有了提前的心理準備。在這部電影中，「紅」是一切的源泉，是電影放映前幕布側燈的曖昧，是Penelope Cruz衣著的流彩，是流淌著痛苦與慾望的鮮血，更是西班牙國旗上純粹而熱情的著色，而紅，又或許是愛情作為實體而存在的顏色吧。

然而，在伊比利亞的熱情而奔放的色彩背後，我卻一直在思考一個並不復雜的問題：

一個糾結複雜而又純粹簡單的愛情故事，究竟需要什麼樣的結局？是幸福到掉渣還是傷感到悲劇，對於現在的這種類型片而已，似乎正確答案已經失去了作為一個符號存在的意義。
10多年裡，老莫恐怕也一直面對著這個讓人困擾的問題。從巔峰時期的Hable con ella(Talk to her),到愛與毀滅的La mala educación（Bad Education）,再到Volver，老莫一直用不同的形式去表達一個相對類似的主題群：愛，背叛，慾望，女性。在一次又一次的探索和實驗中，愛情彷彿成為了一種可以量化的物質，在研究室裡被老莫用各種方法不斷地進行測量和實驗。
很多人抱怨broken embraces過於冗長，在Penelope Cruz離開之後，電影敘述了過多與主題無關的情節。如果我們仔細觀察最後30分鐘裡老莫對情節的安排，我們會發現阿莫多瓦對於Penelope Cruz離開後的情節安排的特別的用心。

Act 1:在老導演失明後艱難走向樓梯的一幕後，老莫有了第一次結束電影的機會。如果電影在這裡結束，其結構將非常精悍而完整，同時增強了愛情故事煽情的效果。但老莫在最後的30分鐘裡，加入了不少關於Blanca Portillo扮演的老導演的妻子的戲份。而無論是她在復仇和饒恕之間的糾結，還是事故發生之後背負了長達十多年的負罪感，這些情節都再一次體現了老莫對於女性的關切和對人性的關懷。在老莫的電影中，每一個人都不是多餘的，每一角色都有自己複雜的情感與自身存在的價值，這一點在broken embraces中得到了再一次的體現。
Act 2:老導演觸摸DV機拍攝的男女主人公在一起的最後的一個畫面。這也是本部電影中最為煽情的一個畫面之一。當這一幕漸漸淡去的時候，我在被深深感動之餘幾乎已經確定了老莫的又一部經典即將結束。但老莫並不這麼認為。之後電影又持續了數十分鐘，而我的焦慮也不斷在增加：這部電影會不會重蹈如今很多文藝電影存在的問題-拖沓，會不會以老導演自盡這樣爛俗的情節結局。
Act 3:broken embraces中最讓我震驚的一段劇情就是Penélope Cruz最後的一段經過老導演重新剪輯的喜劇。這段喜劇的出現讓我發現了之前一個多小時一直因為過於關注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而忽視的一個問題：他們拍攝的是一部什麼樣的電影。與此同時，這段喜劇更讓我對老莫的幽默感刮目相看。其實這部電影中充滿喜感的橋段多於老莫以往任何一部作品。觀眾們的會心一笑與猥瑣噗哧經常不經意間地流露了出來。雖然這種劇中劇的構想如今也並不能算新鮮（見改編劇本，紐約提喻法），但從中可以看出歲月的積累使一位飽經人生滄桑與情感折磨的老導演對於悲劇有了一份更加成熟的理解和感悟。當影院中不時傳來斷斷續續的笑聲時，悲劇與喜劇的雙重效果的對立與衝擊也賦予了這部電影更深層的內涵與張力。

當阿莫多瓦宣佈他要回歸的時候，馬德里沸騰了，西班牙沸騰了，歐洲也在等待著伊比利亞半島影響力最大的文化輸出產品的再一次到來。然而，老莫在年歲不斷老去的同時，他對細膩情感的描述和對細節的關注卻從來沒有減弱。Penélope Cruz縱然可以擁有讓人心碎的美麗，老企業家亦縱然可以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但在一切都灰飛雲散了之後，每一個人的生活卻不約而同地都以一種最適合的生存方式在平凡而蒼白地繼續生活著。「我不是為了將這部電影重新發行，但就算我現在失去了雙眼，我也要將這部電影完成」，這句話雖然有些淒涼，但它卻體現著阿莫多瓦式的勵志，體現著如今的老莫對於人生的理解。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