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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血色情慾--Thirst [2009]

7.2 / 37,963人    133分鐘 | South Korea:145分鐘 (director's cut) | Canada:148分鐘 (Blu-ray Disc)

導演: 朴贊郁
編劇: 朴贊郁
演員: 宋康昊 金玉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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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註銷]

2009-09-16 09:29:02

《蝙蝠》:吸血鬼的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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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意中看見《蝙蝠》的海報,眼珠幾乎破眶而出。好不容易等到上映,下班後就趕往7.15 pm那場,心情就像去見情人那樣。《蝙蝠》的英語戲名是Thirst,既「渴」。我對朴贊郁的「渴」,始於《親切的金子》,至《蝙蝠》方可一解,歷時三年。當初知道老朴與宋康昊在拍《蝙蝠》時,心中之渴更無盡深延。須知道老朴一人便具殺傷力了,再加上宋康昊,還讓人活不?雖韓語戲名是「蝙蝠」,倒覺得Thirst比較切題,表達了電影角色對血的渴求,生死皆為血。

這是一部看完立刻想看第二次的電影,原因有二。第一個原因是第一次看時只能是看故事;一邊看電影一邊看字幕,很多細節都沒看清楚。老朴的電影語言,精煉而趣味無窮,想像如洪流,非三下五除二就看得盡,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完。老朴的風格還是那麼地讓人著迷,取鏡、運鏡、變焦、構圖、色彩、燈光,玩得不亦樂乎,看得也不亦爽乎。喜歡老朴《老男孩》和《親切的金子》的,會在《蝙蝠》中尋找到同等趣味。老朴的一項風格是用超現實的影像表現精神狀態,如《老男孩》中以螞蟻鑽出皮膚表現焦躁,《親切的金子》中以人頭狗身表現金子對她老師的輕蔑,在《蝙蝠》也同樣的用水和屍體表現了罪咎的心理。老朴也延續了他一貫的黑色幽默,知弦意者會心而笑,一路看下來,133分鐘一點也不覺得長(觀影時心中一直洋溢著幸福感)。有影評說這電影敘事混亂,太血腥。我倒沒覺得什麼特別混亂,故事的線形敘事沒什麼難懂或晦澀之處;這「敘事混亂」,也許是因為老朴那眩目的影像所造成的錯覺。至於血嘛,嘿嘿,對日本cult 片來說,這片簡直是小菜一碟啦。

第二個原因是因為這故事涵蘊了多個主題,文本的複雜性值得再三嘴嚼。覺得《蝙蝠》之於老朴,如《色•戒》之於李安,都是在表達導演對情慾的探索。除了在床戲部份想起李安外,當尚賢(宋康昊飾)與泰珠(金玉彬飾)在屋頂上跳來跳去時,也令我聯想到《臥虎藏龍》,不過,卻比之多了份黑色幽默感。說實在的,對李安溫吞的風格不怎麼感冒,還是老朴骨子裡那黑色幽默讓我瘋靡。這麼說吧,就像一個女人要選一個穩重溫敦的男人,還是一個帶點野性帶點壞的男人呢?我選擇後者,因為後者令我興奮。但《蝙蝠》的野心似乎比《色•戒》更大,除了情慾,電影還論敘罪咎、信仰與救贖。這是老朴在《復仇》三部曲之後對人心黑暗層面的再次深入探討,也是電影要用兩小時來敘述的原因。對於這故事的複雜性,或說表述的野心,也許該擔心的是坑挖大了能不能填得平,會不會成了太監之作?這視乎電影的結局能不能撫平觀眾所認知的故事缺隙。對我來說,海上的那輪紅日是最完美,也是最悽美的句點。最後在懸崖上的那雙鞋子,證明了愛情曾經存在過。

在演員的表演上,宋康昊的氣場非常強大,只要他在場,就會被他攫住目光。他的表情與眼神,讓人看了就感覺悲傷就應該是這種樣子,痛苦就應該是那種樣子,他已與電影中的角色合而為一了。宋康昊在電影中露了那話兒,這可是他的第一次也!以我所見,這一露絕無情色成份,而且絕對是為電影而露。那場戲是說他為了摧毀信徒心中的假像,假意強姦女信徒,用心良苦地在信眾前晃蕩那話兒,讓他們的信念崩潰。這露械的鏡頭強化了「摧毀信念」這個訊息的表達。女主角金玉彬也令人非常驚艷。她在宋康昊面前絲毫不見遜色,更不怯場。泰珠這角色的轉變很大,一開始對生活輕蔑而毫無熱情,後來卻對尚賢予取予求,且亂開殺戒。金玉彬把那種神經質又無所謂更帶點瘋狂的眼神和肢體語言演繹得絲絲入扣。這倆演員在電影中互相輝映,讓電影散發出絲絲cult味,醺人慾醉。至於其他演員,限於角色,飾演康宇的申河均的演出也只能做到恰如其份,倒是飾演其母親的金海淑有較多發揮的餘地,把一個絕望的悲哀老女人表現得入木三分。以下我將談談我對電影的讀解:(下文涉劇情討論,劇透無邊,未觀影者請三思而讀。)

《蝙蝠》是關於一個神父(尚賢)在變成吸血鬼後,面對價值信仰的扭曲,如何在墮落中尋找救贖。尚賢變成吸血鬼的過程充滿荒謬性。他的原意本是要貢獻自身生命來協助尋找醫治病毒的解藥,卻陰差陽錯而變成了吸血鬼。他的命運從追求神格出發而墮落為魔,無疑是個黑色的逆轉。從此,他的生活各個層面如同骨牌般相續崩潰。

電影通過影像的特寫與聲音的放大來表現尚賢的身體對週遭事物越來越敏感。或許因體質的改變而引起尚賢對情慾的需索,與泰珠的相遇註定成為他入魔的導火線,而泰珠則是肆無忌憚的火引,尚賢的全面墮落完全是泰珠引發的。尚賢是個有原則與價值觀的人,相對來說,泰珠則是犬儒主義者,視價值若無物。這兩人的相遇相愛,註定是一場互相折磨,互相把對方扯入地獄的悲劇。

尚賢的茅盾與痛苦,主要是來自他對自小就被灌輸的價值的執著,而這執著是他的原罪,將他撕裂,最終將他推入了深淵。他所追尋的救贖,是在他所認知的意義上,對價值的成全。當然,這帶著自欺成份,然而非如此不能消解他的行為與價值上的衝突。尤其是當泰珠介入了他的生活後,這種衝突就更為顯著劇烈了。這種對價值的執著,既是苦悲又是救贖,一步步主導著尚賢走向悲劇的宿命。

在初遇泰珠時,尚賢對情慾採取了壓抑的態度。一、可能是因為他是神父的關係。二、因為泰珠是康宇的妻子,他的價值觀不允許不倫。然而,對於沒有價值觀的泰珠來說,情慾是無須壓抑的,但她偏偏有個無能的丈夫。於是,她籍著深夜跑步,以剪子刺大腿來將慾望移情轉化。剪子在電影是慾望的母題,每回出現都寓意著慾望的湧動,例如,連續地插入口中是性交的投射,不斷地開合是插穿大動脈取血的衝動。尚賢的出現,成了她的獵物。在情慾的摧動下,尚賢也終於失守了他的價值。

電影以尚賢作為情愛的符號,泰珠為慾念的符號,來達成情慾的辯證。尚賢對泰珠是真情愛護,可由幾點看出。一、在性愛態度上的低姿態。在他們第一次性交前,尚賢憐惜泰珠受損的腳板,跪吻她的腳,有女尊男卑意味。在某次做愛後,他憐惜泰珠地問他是不是太用力了,也表現了他在盡力取悅她。二、在價值上讓步。尚賢是個對價值很執著的人,但遇上無價值觀的泰珠,卻一直在縱容她,任她殺人取血,自己卻在一旁內疚痛苦。救活泰珠那次,應是他價值上最大的扭曲,因為他製造了另一個吸血鬼。他還被泰珠利用而謀殺了朋友,成了個愛情傀儡。

泰珠是個縱慾主義者。她對尚賢,恐怕是操縱慾多於愛。她用詭計讓尚賢殺了康宇,被發現時卻把一切責任推到尚賢身上,這說明了她愛的只是她自己。後來她和尚賢在一起,也只是無奈,因為她只有他一個同類。但這也不是說她對他並沒有一點真愛,她最後穿上尚賢借給她的那雙皮鞋,說明她還是顧念當初的好意。因為那雙皮鞋她才會勾引尚賢的。此外,康宇死了之後,泰珠勾引好友的丈夫不停地做愛,以縱慾來麻痹她的內咎。對於血的慾望,她更不加克制,亂開殺戒,親友不分。這一切因為她根本沒有信仰價值。在她和尚賢第一次做愛時,她一早就他對表明:她不信教,也就不怕下地獄。

與泰珠不同,尚賢雖成了吸血鬼,不過他仍在他認知的意義上恪守他的信仰與價值。雖然他需要血,但他不殺人,而是從「幫助別人自殺」中獲得血液,或從「會幫助他」的昏迷朋友身上取血。他真正殺了的只有兩個人,一是康宇,二是某神父。不過,殺康宇是因為泰珠的設計,而殺某神父是因為該神父為了一已之私慾而情願變成吸血鬼,是一種叛教行為,故此可視為清理門戶。他為屋子漆上白色,反映出他對於純潔無暇的渴望。最後,他還救了一個女人的性命,也說明了他的入魔只是一種無奈,而他的本性是高尚的。至於他為何毀了自己在信眾心中形象的原因,大概是出於一種自咎心理。他覺得自己的人格有污點,他不願接受不屬於他的榮譽。同時,大概也是出於善意,不忍心信眾擁抱著一個假像虛度生命。

尚賢的執著,終於領他帶著泰珠等待黎明。他們本來是已死的人,只是在借來的生命活著。也許,借來的生命是備受詛咒的。該走的時候就該懸崖撒手。泰珠最終也意識了這一點,於是和尚賢回到最初的愛情,鞋子成了見證。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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