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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的勞倫斯--Lawrence of Arabia

阿拉伯的劳伦斯/沙漠枭雄(港)/阿拉伯的罗伦斯(台)

8.3 / 314,535人    216分鐘 | UK:228分鐘 (director's cut) | UK:187分鐘 (1970 re-release) | UK:210分鐘 (original version) | UK:2

導演: 大衛連
編劇: T.E. Lawrence 羅伯‧波特
演員: 彼得奧圖 亞歷堅尼斯 安東尼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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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more

2009-09-04 20:36:30

五年了,也該寫一寫影評了:《阿拉伯的勞倫斯》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我崇拜過這部電影,憎惡過這部電影;五年前的時候愛上了它,四年前對它痛恨至極,而到現在,已有三年沒有瞟過它一眼;然而作為一個真正的粉絲,當發覺這部電影正在略有些遙遠的華盛頓上映的時候,我發覺自己無法安然地坐在宿舍里,若無其事地等著它的上映期過去;我想要看大螢幕上放映的《阿拉伯的勞倫斯》,因為這部電影本就是為了那巨大的螢幕而量身訂製——那小小的電腦螢幕就像是把一個巨人困在了一個小小的火柴盒裡;而把這巨人投射到巨大的空間,讓他伸展手腳,盡情展示出他原有的光耀,作為一個真正的粉絲,這就像是去參觀傳說中的金字塔——當你返回的時候,會隱隱覺得人生更加完整了一點點。

——很長時間我都和這部電影維持著愛恨交加的關係;也許我們會一直把這種關係維持下去。《阿拉伯的勞倫斯》是大衛•里恩一生最高的成就,它由最好的劇本、最好的表演、最好的攝影和最好的音樂構成,被一個最嚴苛的完美主義的導演用天才和魔法熔合成了一部長達四小時的巨幅史詩。它的節奏很慢,莊重宛如一位國王,邁著帝王的步伐款款將你引入一個最無情的故事。它以傳記電影為名,然而它並不是關於真實的勞倫斯。真實的勞倫斯,比起電影裡的勞倫斯,是一個更高尚、更好的人;但這部電影探求的並不是真實勞倫斯的靈魂深處。導演大衛•里恩有一個故事要講,勞倫斯的名字和經歷都只不過是這個故事的載體——塑造一個與真實相異的勞倫斯是講故事的需要,雖然這對於勞倫斯,對於我們對他的記憶,都不大公平——然而這個電影並不是關於歷史;它是關於故事。


AFI的Silver Theater在09年7-8月間,每週日傍晚7:30pm放映一場《阿拉伯的勞倫斯》。由於這個影院距離華盛頓市內距離頗遠,好心的sx同學便提出要開車與我同去。他從沒看過這個十分考驗耐力的電影,於是我便很想看看他對它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我們的放映廳裡面竟然坐了很多人,男女老少各式各樣的人,其中不少猶太人,排排地坐在那裡等著一個1962年220分鐘的電影開始。真的,很意外。

第一次在電影院裡面看《阿拉伯的勞倫斯》,第一次和這麼多人一起看《阿拉伯的勞倫斯》。有人笑的時候大家也都會一起笑,有時候整個劇場裡都會靜得鴉雀無聲:你和這麼多看不到面目但是就坐在你周圍的人一起忍俊不禁,一起屏氣凝神,一起被融進了一個虛構的世界裡。


《阿拉伯的勞倫斯》在大螢幕上,真的變成了另外一個電影。

你看到了導演想讓你看到的一切——在巨大螢幕上那渺小得驚心動魄的一個黑點,那是在渺茫的橘紅色沙質世界中一個正在運動的人。所有那些你不可能在電腦螢幕上發現的細節——誰知道那蜿蜒的巨型沙丘上還有那麼多複雜別緻的紋路?——一線黑點狀的駝隊,細沙鬆軟的質感,群星閃爍的緘默的夜空,都清晰得觸目驚心。我一直都知道這片的攝影極美,然而我卻一直不知道它原來有這麼的美。我數不清弗雷蒂•揚到底有多少種方式來捕捉無邊的沙海、晴空、烈日和高聳的神一般的陡峭山岩,但每一幅畫面都像是一個新的驚艷的發現,你被那畫面擊倒時會忍不住倒抽一口氣,那渺茫而異質的美無以用言語來形容。飄揚在沙海上的旋律擁有一種燃燒般的色彩,它沿著沙丘的曲線婉轉起伏,悠揚而壯麗——「勞倫斯的旋律」,人們這樣叫它,模仿《日瓦格醫生》中「蘿拉的旋律」——音樂的情緒在高潮時迸發出來,猶如一輪紅艷的旭日噴薄而出,與那廣漠的橙色沙漠相映生輝。

也許是巨大螢幕的緣故,也許是時隔三年的緣故,我覺得我終於能將里恩的故事看得明澈:以前我以為《阿拉伯的勞倫斯》是一條戲劇性的拋物線,用四小時的功夫來精心講述勞倫斯那戲劇般的升騰與跌落;這是誤解,它其實是一顆裹了糖衣的苦藥——糖化盡時便只剩了苦澀。

《阿拉伯的勞倫斯》分為上下兩部。我曾把上部看作是拋物線升騰的一半,充滿了成功、喜悅與光耀;而下部則是下墜的過程,失敗和悲劇接連不斷直到我們的主角像隕石般轟然砸到地面。我曾以為這電影探索的是這樣一條曲線:一個人內心的高貴和堅毅是怎樣將他引向輝煌,而他的瑕疵又怎樣導致他的墜落。這當然是最直白的解讀,可它卻與這電影的主旨失之交臂。如果我們世俗地用成功與失敗的標尺來丈量勞倫斯,他將是一個比實際渺小得多的人物。著名記者洛維爾•托馬斯(也就是電影裡美國記者傑克森 Bentley的歷史原型)曾把勞倫斯渲染為阿拉伯的未冕之王,然而卻被歐文•豪鄙視為「不鏽鋼版的」的勞倫斯,閃亮而廉價。

這不是關於成功與失敗的教訓;不是關於個人的動機與人性的缺憾;不是關於高遠志向與殘忍現實;在這個電影裡有一個身穿阿拉伯人服裝的英國人,一半崇高,一半荒謬。Robert 布朗ing的詩句「Ah, but a man’s reach should exceed his grasp, or what’s a heaven for?」看起來正好可以勾勒出執著得不近理性的勞倫斯。他是一戰時一個年輕的少尉,因懂得阿拉伯語而被派往阿拉伯王子費薩爾的營地,充當英阿聯絡官。但他卻夢想著推翻統治阿拉伯六百年的土耳其政府,奪回阿拉伯人曾經的首都大馬士革,重建一個獨立統一的阿拉伯國家來重現阿拉伯帝國九百年前的輝煌。勞倫斯,骨子裡,是一個書讀得有點太多的牛津歷史系畢業生。如此恢宏的目標,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它的失敗。然而勞倫斯是這樣一個瘋狂、堅忍而天才的夢想者;他來到這片土地,他想要給當地人一個國家,他便如此去做了。

故事是這樣的:領導阿拉伯革命的費薩爾有一支由貝都因遊牧民組成的「軍隊」,但這支原始軍隊卻即將被土耳其人的飛機大炮炸出地圖;勞倫斯悄悄領著費薩爾的五十個貝都因人穿越「不可穿越」的內夫德沙漠,聯合沙漠另一端的豪威塔特部族,從背後奇襲土耳其的海港重鎮亞喀巴。旅途上,勞倫斯從一個坐守辦公室的文職小軍官蛻變為一位身著麥加酋長服飾的藍眼睛阿拉伯領袖;在駱駝上他可以比任何土生土長的貝都因人騎得都遠,他可以比任何貝都因人都更能忍耐沙漠的酷烈,為了救人他完成了任何貝都因人都不敢去做的事情;他穿起了阿拉伯酋長的服裝,採納了本地人的習俗。在他文氣敏感的外表下面灼燒著那樣一種狂熱:他可以承受任何痛苦,他可以做出任何舉動,來達到他的目標——創造一個國家。出奇的堅毅為他贏來了貝都因人的尊敬,仁愛令他得到了人們的熱愛,而奇襲亞喀巴的成功不但挽救了阿拉伯大革命,並使他受到了阿拉伯各個部族的擁護。有了亞喀巴作為基地,他要來了英軍武器與設備的供給,領著貝都因部族出沒於大沙漠之間,搗毀土耳其人的鐵路,切斷對方的供給,逼迫在沙漠中斷糧的土耳其軍不戰而退。亞喀巴給了阿拉伯革命一個立足之地;其後勞倫斯游擊式的鐵路破壞讓阿拉伯軍隊逐步北上,同時保證了交戰中的雙方都只有最少的傷亡人數。天藍眼睛、身著飄逸的白色長袍、繫著金色腰帶與匕首的,仍然文氣的勞倫斯,可以想像,在那些瘋狂崇拜著他的貝都因人中間,地位如同一位半神一般。

很多人都會不慎犯下這不幸的錯誤,將電影中的勞倫斯與真實的混為一談——真實的勞倫斯是羞縮的,他支持阿拉伯獨立同時也支持猶太復國運動,一個人道主義者相信生命高於一切。然而更重要的一點是,電影吸收了真實勞倫斯的經歷卻錯失了真實勞倫斯作為領袖人物的精髓。越來越多的人讀過了勞倫斯的傳記與書信後,都驚艷地發覺他原來具備著最好的領袖的素質:他那驚人誇張的責任感,他那令人抓狂的無私無慾,他那」肩負良知重荷的勇氣與脆弱「。沙漠磁石般吸引著勞倫斯是因為他愛它的空無一物,愛它那絕對荒蕪的存在——他的淡泊與無私是個無人能理解的謎。一個領袖,若將自己的慾望強加於被領導的群體之上,他便不再單純地為這一個群體的利益而服務。而勞倫斯,也許他真正想成為的,其實是一面人形的鏡子,映照著完美事物而不留下一絲「自我」的痕跡。在戰爭中他擔當過過重的責任——誇張的、不切實際的、自己加之於自己的責任:對英國、對阿拉伯、對土耳其負責、對己方和對敵方的死傷負責、對每個貝都因村落中留下來的婦女老幼的供給負責、對建造一個統一的阿拉伯國家負責。「阿拉伯的勞倫斯」並不真的是「時勢造英雄」,其實它更多的,是帶著些「無可避免」的意味。

螢幕上的勞倫斯沒有那樣恢宏的責任感,但他心中卻有一個極大的自我。電影裡,里恩給了他的勞倫斯一個隱秘而強烈的個人動機:他是一個維多利亞時代的私生子,他被出身的羞恥驅趕著,只有完成那些英雄傳奇般、乃至奇蹟一般的事蹟才能撫慰他那理想主義者的自尊心。這種對於作出非凡事業的渴求,就像一根牽動木偶的線繩一樣,貫穿了整部電影一直把勞倫斯從開羅牽到了大馬士革。亞喀巴的攻克以及襲擊鐵路的成功令勞倫斯的地位和自尊都扶搖直上。這本就是那種極度浪漫而榮耀的英雄主義時刻,英雄凱旋,萬眾歡呼。但榮耀其實只是一枚苦藥上裹的薄薄的糖衣。

光耀之外,還有現實和戰爭。有接二連三的不幸與痛苦。有一些勞倫斯不得不動手殺死的人,其中一個是他冒死救回的阿拉伯人,另一個是追隨他的半大的貝都因男孩;另一個男孩則被他引進了流沙裡(西奈沙漠裡怎麼會出現流沙估計全世界只有里恩一個人才知道謎底)。戰爭的殘酷就像一盆盆冷水一樣地澆下來,這時勞倫斯就會深深地陷入他的靈魂深處,像一隻蛤一樣地合了起來,不說話,不活動,眼神迷離,孤伶伶地活在他自己的宇宙里。而另一個現實是,那些驍勇的貝都因遊牧人,他們熱愛勞倫斯,但大多數人卻不懂得「國家」與「自由」的含義;勞倫斯為他們帶來了勝利的榮耀和豐厚的戰利品,而當天氣轉寒他們便滿載著收穫回家過冬,將勞倫斯與阿拉伯革命丟在了黃沙上。

你的人都散了,那你打算怎麼辦?——勞倫斯的英國同事問。
北上。——勞倫斯說。
我們只有二十個人,你打算怎麼辦?——哈里斯部的阿里,在阿茲拉克那寒風瑟瑟的石堡里問。
北上,取德拉。——勞倫斯說。
——為什麼?
——因為需要。因為當英國軍隊攻入耶路撒冷的時候,阿拉伯軍需要進入德拉。

他擁有那種冷靜的狂熱。二十人、二百人、兩千人在他看來可能沒有太大的差別。如果拿下北方重鎮德拉是必要的,那麼即使只有他一個人,他也會試圖隻身拿下德拉。真實的勞倫斯顯然沒有這麼傻,而里恩為了自圓其說便牽動了勞倫斯那一根自大兼自卑的神經。於是勞倫斯隻身潛入土耳其軍事重鎮德拉是為了向他的二十個阿拉伯戰友證明:勞倫斯不是一個只能做平凡事的平凡人,如果他決定把阿拉伯革命帶入德拉,那他便能說到做到。

結果他在德拉被捕、被拷打,那被俘的一夜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有人真正清楚,但某種悲劇性的事件定然發生在了他的身上,因為從此他的靈魂上就攜帶了一道深深的巨大的傷疤。他沒有被認出來,土耳其士兵把他扔回了街上。當阿里把他從街上撿回來時,他已是一個嚴重破損的人。

當他攻下亞喀巴的時候,他就試圖離開阿拉伯,就好像他已預見到他自己的狂熱會有多麼可怕;英國的艾倫比將軍把他留了下來。離開了阿茲拉克的石堡,帶著尚未癒合的傷口,他再次要求辭職:但是不行,艾倫比指望著他的阿拉伯軍給英軍充當右翼。你是卓越非凡的,艾倫比誘哄說,阿拉伯的勞倫斯會聞名世界而你只有去查歷史資料才會知道艾倫比是誰。然後還有政治:阿拉伯人不能得到大馬士革,阿拉伯人不會獨立;因為英國和法國已立約在戰後平分這一片土地。在艾倫比的指揮部有這樣一幅壁畫,阿波羅的兒子為了自大逞強,駕駛他父親的馬車而被摔死。身材挺直而高挑的勞倫斯走到這巨幅壁畫的前面,昂首告訴艾倫比:去燒了那些政客的文書,因為大馬士革將是阿拉伯人的首都。

他回到阿拉伯,一個被戰爭研磨的,破損的人,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加瘋狂。高大的駱駝、鮮明的白色長袍,金色的頭繩與腰帶,碧藍的眼睛和鮮紫色的旗幟,勞倫斯的旋律盪氣迴腸;沙漠上空迴蕩著成百上千阿拉伯人的叫喊:勞倫斯勞倫斯勞倫斯勞倫斯,無窮無盡。這是阿拉伯軍隊向大馬士革最後的衝刺,他們必須在艾倫比的英軍趕到前奪下這座古老的首都。這個高挑的身著阿拉伯長袍的英國人公然與自己的國家為敵;英國想要阿拉伯,而勞倫斯不惜成為一個叛國者也要將阿拉伯搶回來。阿拉怕是給阿拉伯人自己的。

——你是誰?你是誰?電影中曾有人對勞倫斯大聲問道。
——是一個文職軍官,是一位埃米爾;是個天才,是個傻瓜;是一個大英帝國的子民,卻深陷在世界的另一邊。

潰散的土耳其軍隊在撤退中血洗了塔拉爾的村莊。當勞倫斯的部隊隨後趕到目睹這一慘狀時,那個破損的人失控了。他本是個仁愛的人道主義者;然而這時他卻略帶歇斯底里地下了不留俘虜斬盡殺絕的軍令。他失控地殺人,幾分歇斯底里、幾分嗜血。當一切都結束的時候,他渾身血淋淋而骯髒不堪;靜默、無神而痛苦,又變成了那一隻緊合在一起的蛤:為阿拉伯獨立他犧牲了所能犧牲的最後一樣東西:人性。

為什麼?看完電影后sx問,為什麼不留俘虜?為什麼這樣歇斯底里?
為了戲劇效果?我說。記得最初看完這個電影時我也有同樣強烈的疑問。這是一個明顯的人物斷層。勞倫斯在這裡的行為無法從電影的上下文中得到合理的理解和解釋。誠然勞倫斯是一個複雜的人;《智慧七柱》是一本複雜的厚書。但E.M. 福斯特,比絕大多數人都更加了解T.E.,卻寫道:「如果我們把[T.E.的]同情心當作北極星,它可引領我們穿過《七柱》中的心路就好像大馬士革必然將我們領向地理上的北方。「無論里恩從《智慧七柱》的這一情節中讀到了什麼,「嗜殺」都是一種離譜的演繹。

而里恩從哪裡得到了這嗜血的主意?答案該是在1960年Terence Rattigan的話劇《Ross》裡面。這個話劇以勞倫斯的一戰故事為藍本,而里恩的電影劇本很大程度上是對《Ross》的改進和沿襲。嗜血的情節是Rattigan為《Ross》安排的,而里恩採用了這一情節卻沒有採用Rattigan在《Ross》中給出的原委。於是,這情節就像從半空飛來一般地架在里恩電影的主線上。(事實上,對里恩電影情節中的幾乎每一個疑問,都可以在《Ross》中找到答案。而Sir Alec Guinness竟然在裡面主演勞倫斯——啊啊啊!)

大馬士革這個從前遙遠而明亮的北極星成為了最終一切輝煌與苦澀的頂點。勞倫斯把艾倫比遠遠甩在了後面;這是五百年來阿拉伯人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奪回了自己的首都。然而勞倫斯火速建立起來的阿拉伯臨時政府根本無法發揮職能,他的臨時議會就像是一個集貿市場。生活在遠離文明的世界裡的貝都因人完全不能理解政府職能和現代科技,他們是一群居無定所的遊牧人,他們跟著勞倫斯來到大馬士革,像觀光客一般在議會大廳裡吵鬧了一圈,當晚便繼續回到沙漠與群星和曠野為伍。他們來了,他們征服了,於是他們便可以離開了。勞倫斯有沒有預見到他的大馬士革最終是這樣一場鑲了金邊的噩夢?當晚所有人都已離開,空蕩蕩的議會大廳只剩下高懸的阿拉伯旗幟,勞倫斯默然無語地寫著他的辭呈,對面的阿里一面望著他一面潸然淚下。當阿里告辭時,文氣的幻滅的勞倫斯問他這一切是否真的有意義,莊重的驕傲的阿里說,是的,很多;然後欠身。


如此一個悲劇到底是關於什麼?它是關於勞倫斯的傳奇與失敗;是關於理想與人性;是關於自由與戰爭;然而在所有這一切的核心裡,它是一個關於犧牲與奉獻的傳奇。勞倫斯並不因失敗而令人同情,他因失敗而令人敬畏。這一個人為了一個超常的宏大理想,忍受了超乎常人想像的苦痛,在異常殘忍的沙漠和戰火中被洗鍊,被磨損、被創傷、被研磨;他殺過戰友,被敵人折磨,背叛了他的祖國,為復仇而進行屠殺。他為一個遙不可及的理想而全盤獻上他的靈魂,並不要求絲毫回報,然後眼看著那閃亮亮的靈魂被戰火灼燒成一把輕灰。他付出得太多太多;而他的悲劇就在於,在那所有可怕而沉重的犧牲之後,最終換來的卻是大馬士革的混亂與徒勞無益。阿里忍不住為他流泣但勞倫斯只是靜靜地遞上他的辭呈,靜靜地離開。倘若這電影有一個輝煌勝利的結尾,那麼勞倫斯便不會因為這沉重的悲劇而顯得如此高貴。

最終費薩爾王子從勞倫斯手裡接過了這個新生的阿拉伯政權,哪怕它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政府但它卻仍然是一個國家。望著勞倫斯消逝的背影,費薩爾自言自語:我欠你的,遠遠無以估量。

這是最令人敬畏的一刻:這個人,他空手而來,又空手而去;然而他走時留下的,竟是一個國家。

這大概是真正的傳奇。而里恩終究,銳利而精確地,捕捉到了勞倫斯那與荒漠性情相投的極澄淨的靈魂。


電影結束時sx帶頭鼓了掌,那時已是半夜十二點。我突然覺得在這麼晚的時候,拉朋友來看一部這麼老、這麼長,並且沒有美女的電影,也許不是那麼糟糕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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