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8-02 22:09:06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片中最讓我覺得震撼的不是斷手割喉的血腥畫面,亦不是吳彥祖鬼一樣無魂的妝面,而是片尾一群人拿石頭砸房子的場面,頓時有種在看《英雄》箭陣的錯覺。用石頭把人都砸得差不多了,再一擁而上用一把把尖利的長刀去砍人——果然夠赤裸,夠狠,夠黑幫。面對一堆飛過來的石頭和一把把尖利的長刀時,一把手槍頓時變得蒼白無力。關鍵時刻,果然是越原始的越強大。
在一個沒有盜賊的國度來了一群專門偷盜的人,他們在每個能夠動手腳的地方走偏門賺黑錢,這一切都是因為求生的慾望——就像秀秀說的:人最本質的慾望只是吃飽穿暖,但是當有一天看到別人有許多自己沒有的東西時,慾望便開始擴張,無限擴張下去。而她正是鐵頭說的那個「去了不回來的人」。滿足是個反人類的單詞,只有一直想著怎麼樣更快更好地得到更多,人類才能不斷進步。但,當期望與取得有個不可逾越的鴻溝時,迅速填滿這道慾望的過程難免會很簡單粗暴。
我們在這個寫實的底層世界裡,看到慾望爭霸最直接的交手,它的血腥正是用邪惡方式滿足慾望的巨大代價。以惡制惡,以暴制暴,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不想成為蝦米的大魚最終還是會被人撈來吃掉。在自然圈裡,沒有什麼可以站在最頂端,各個階層圍成一個相互制約的大圈,越是底層的越不可小視,因為它正和頂層緊緊相連,這兩者的顛覆有著微妙的公式。
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活在世界很美好的假像里,終於能有這麼一個現實而不造作的作品出現,真讓人驚喜。
成龍終於不再是神采奕奕地功夫搞笑;吳彥祖不再是1號花瓶男(我尤其喜歡他最後抱著腸子痛哭流涕的樣子);范冰冰終於演了一回有血有肉的婊子;香港那些老戲骨把香港人的老奸巨猾深入骨髓。唯獨徐靜蕾的扁內雙和薄嘴唇很搶鏡,讓人無法注意到角色上來。劇中還有幾個情節需要推敲:一成龍是怎麼和范冰冰好上的。只是因為救了她一命,又在黑店裡碰到?我覺得徵兆不夠明顯。二是成龍拿了台南幫的地盤後,怎麼就那麼放心地把大盤交給一群走偏門起家的人,自己做正經生意去了,明顯太傻太天真。跟一窩狼混了那麼長時間,怎麼可能放心讓狼放羊,既然這麼想讓他們走正道,可以自己帶著麼,或者只是成龍沒有領導天賦?
整體劇本還是很出彩的,我尤其喜歡兩個人物。一是老華僑的女兒靜子,二是吳彥祖演的阿傑。靜子第一次喊「不要打他!」的時候,是她老爸在指示黑幫毆打無辜的阿傑;她第二次喊「不要打他!」的時候,是毀容斷手的阿傑在毆打她的日本男友。雖然這兩次她都沒有被打,但心裡的傷害不比肉體上的小,作為一個善良正道的居民,因為父親有日本黑幫撐腰,她成了傷害別人的理由。而一再被黑道摧殘的阿傑,從一個老實的受害者變成了一個醜惡的施暴者。他從呵護一個女孩到用暴力傷害她身邊的人,使靜子再次成為傷害別人的理由。在那個一惡壓過一惡的世界裡,兩個年輕人連最初的曖昧都沒有走完,就各自走向慘烈的遠方。阿傑在破敗安靜的老房子裡,拿掉假髮,月光照著他慘白的哭花了妝的臉說的那句「原來我還是個...膽小鬼。」不知是悔恨的自責,無助的吶喊,還是最終對命運的無可奈何。
這種原始慾望引起的慘烈競爭其實無所不在:職場同事間、家庭成員間、民族間、宗教間、政府間、組織間……——它其實是整個世界的一個縮影,只不過當它出現在一切簡單粗暴的黑社會裡,會顯得格外殘忍。
世界的黑掀開一角便會讓人覺得鋪天蓋地的暗,它就像阿傑燒焦的斷手,當你看到它被人踐踏,仍會失聲大叫,不管你是阿傑還是觀眾,都能感受到那種刺痛的真實——正是因為這種不可迴避的直接,才更讓人感覺真實的痛不欲生。
而我們在這些強大的慾望面前,又都在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