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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狂想曲--TOKYO!

东京/东京狂想曲/东京

7.1 / 8,246人    112分鐘

導演: 奉俊昊 李歐卡霍 米歇爾‧岡瑞
演員: 香川照之 蒼井優 妻夫木聰 加瀨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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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_yang

2009-07-14 01:40:54

《Tokyo!》的私言片語


《Tokyo!》的私言片語


   《Tokyo!》是一部讓人看了會眼前一亮的電影,很多奇妙的想法,三個導演把對東京的感覺和印象分別以三個故事表現出來,很多看過的人會講,很難看出這三個故事彼此之間有多大的聯繫,其實這部片子應從宏觀來看,就像要用廣角鏡來拍一幅有很大場景的片子一樣,對事物對城市對住在裡面的人來講,認識可以是很多方面的,眾多紛雜的角度只能選擇幾種去表現,這本身就具有侷限性。但看過後仍會感受到許多關於日本東京,甚至牽涉到更多的其他領域的人們,也可能還包括我們自己對待事物習以為常的慣性認識往往卻是致命和失控的。


   三個故事都頗具特色,第一個故事我稱其為「椅子的故事」。

   弘子和懷揣導演夢想的男友阿明來到大都會東京,手頭拮據的他們只得暫住在弘子好友清水朱美的公寓中。為了生計,兩人四處尋找工作和住處,卻一路坎坷。阿明的作品終於在一家小影院上映,望著男友喜悅的樣子,弘子愈發感到自己的一無是處,就像一把被人丟棄的椅子一樣。當一次起床時發現自己的心臟是空的,中空可以看到支撐身體的木頭架子,接下來無法接受事實的弘子走在大街上,身體逐漸從腿到整個身體都變成木頭,最後變成一把椅子,被一個音樂師撿回家。於是音樂師在家的時候,弘子的身份是一把普通的木椅子,音樂師不在家的時候,弘子又回到一個女人的身份,收拾房間,澆花,寫信……至此,第一個故事結束。

   也許這看起來像一個童話故事,神奇而又美好,從此,音樂師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與他撿回來的椅子女孩相愛,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但事實遠沒有如此輕鬆愉悅,此故事的導演並不是在讓作為成年人的我們意識到現實生活中的美好童話。椅子的故事,如果從細節去觀察,就會發現,這最終的結局也只是一種逃避和妥協。從在朋友家裡寄住的尷尬,到為男朋友的放映機不惜犧牲自己的形象,狼狽地走在地鐵站里,再到與作為獨立電影人的女朋友所承受的種種壓力,這是一種一直處於壓抑狀態中所產生的全身心崩潰。這恰恰反映了日本人的某種現實狀態,經濟的迅速發展,以及城市中各種資訊力量的急速爆炸,給人所帶來的是極端的壓制和疲憊。弘子的男朋友說她沒有雄心大志,而弘子卻總是把自己的所謂的愛好與事業價值看做雄心壯志,仍然一味地為男朋友付出,卻從未想過要好好發展自己的攝影和藝術方面能力,也許作為一個日本女人,最大的希望也就是輔助自己的男人好好發展他的事業。到後來與音樂師的奇妙同居,也同樣是與有關藝術方面的人一同相處,似已找到自己最嚮往的舒逸生活,可卻往往在忽略自己的同時迷失了自己的責任感和麵對現實的逃避心理。這是很悲哀的。椅子的故事也許就是很多個到大都市東京淘生活的年輕人所正在經歷的比喻,在電影開頭,弘子的男朋友講述的那個很科幻的人類進化為兩棲動物的故事,還有她男朋友的電影中在整部片子裡重複過兩次的台詞(「未來有太多的生命,假如我們還沒有首先自我毀滅,太陽系完了我們還可以繼續存活,隨著新靈魂的無窮創造,有人重新變成我是完全可能……」)這些表面上荒誕無稽,沒完沒了的重複幻想,卻在這個故事中暗喻了現實中每個人的脆弱和無能,社會關係的脆弱以及個人價值的淹沒。往往一個新奇的比喻通常比殘酷的現實更讓人容易被欺騙和接受。

   第二個故事是「陰溝怪人」梅德的故事。

   身形扭曲、舉止怪異的狂人梅德從下水道鑽出,暴走街頭,騷擾路人。幾天後,他拿著偶然找到的二戰時期的手榴彈出現,並將其一一擲向人群。軍方將其抓獲,開庭審判。而與此同時,要求處死梅德和要求釋放梅德的呼聲此消彼長。這個怪異之人儼然成為了狂熱時代的偶像……這個故事我很喜歡,有很多符號值得回味和思考,這是個很有趣的事情。

   首先從他的飲食講起,這個很有意思,他只吃菊花和鈔票。這是眾多符號中的其中兩個。經過個人查找資料,發現「菊」本是日本皇室家徽,象徵著日本社會的等級制及有關習俗,而鈔票則意味著日本的經濟膨脹,他吃這兩種東西,一方面可以理解為他以此為生,離不開就得死,可能在某種程度上是嘲諷日本對固化已久的社會制度,根深蒂固的文化習俗觀念以及表面似已非常繁榮的經濟的過份依賴,就如同食物一樣,不可缺少和拒絕;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為梅德以這兩物為食,是想吞掉這種令他厭惡的這個國家的制度和經濟,(從故事後面的發展可以了解到他對日本的憎惡)吃掉這些然後消化排泄掉。總之,菊花和鈔票在日本來說,意味著上層建築和經濟基礎,梅德的此特殊愛好恰恰也是導演的別具用心,一種日本矛盾而又統一的困頓狀態。

   其次是梅德在下水道里意外發現二戰期間遺留下來的手榴彈,再次重返東京街道,到處扔手榴彈,導致東京街頭死傷無數,當被日本警方抓住後,卻因語言不通而請來自稱能與梅德溝通的法國人,並據日本媒體介紹,世界上只有三個人所掌握這種語言,這裡出現了一個疑點,算上梅德和那個法國人一共是兩個,那第三個是誰?而且那個法國人與梅德的共同點再次作為重點的符號出現,他們都只有一隻眼睛,指甲長而彎曲,語言和交流手勢中可以看出輕微的自虐以及宗教儀式性的行為。這些暗示著什麼?還有梅德反日的有些偏左傾激進的思想,以及他所述的神的旨意,後面受審判時講到他母親是聖女,到最後神秘消失等種種具有強烈而明顯宗教的傾向,各種符號大量的湧現,似在說明梅德所處的階級或是信仰態度,是強烈反對日本的某種宗教旨意。在某種程度上也可理解其現實意義是對日本軍閥主義,以及其頑固執守的愚蠢文化的抨擊和嘲諷。最大的暗示是在後面,當梅德消失時螢幕上出現「梅德在美國的經歷」的標題。這也許暗示了導演對帝國主義,或是霸權主義的一種極端宗教傾向的反對的諷刺。


   最後關於這個故事中頻繁出現的幾種符號闡述下----
   梅德的「陰溝「情結,從他出場就是從井蓋下出來,到最後他望了一眼下水道的入口隨即神秘消失,暗示陰溝是他至始至終的歸宿。這種陰溝意味著見不得人,陰暗潮濕,陰謀而危險的生存,偏執而又瘋狂,也許還隱喻著某種程度上宗教方面的儀式化,抑或是修行的方式。
   故事結尾,梅德被日本官方判為絞刑處死,在法醫鑑定已死亡後,仍用手撓癢癢,從容地拿下眼罩,唸唸有詞,這一神秘復活,也同樣意味著這種現象,或是這種精神、行為,不會消失,不會消亡,會隨著他所反對的東西的存在而繼續存活下去。
   有個會在每次打開梅德牢房出現在影片中的警察,他摘下警帽撓頭的動作在影片中出現了兩次,同樣也反應著,代表日本軍國主義的警方,在面對其反動者內心的不安和緊張,下意識的撓頭動作無意中暴露了自己的弱點和恐懼。
   可以說導演很注重細節,善用符號表現主題。很多想要表達的只是點到為止,更多的則是讓觀影者自己去觀察理解,也許還有很多頗具用心的細節符號還沒發現,但梅德的故事足以讓人了解日本這個矛盾的國家,很多制度上的矛盾衝突,文化符號的根深蒂固。從大的方面來表現一個國家,一個大都市的可憐可悲之處。

   第三個故事是關於「宅人」

   某男是一個十年未走出家門的御宅族,他討厭陽光,害怕與人接觸,成堆的書籍構成了他全部的世界。某天,他偶然瞥見送貨女孩的面容,突如其來的地震更將封閉的二人拉近。某男發現,他無法繼續待在家中,突破自己內心的掙扎去追尋自己的愛情。

   都說人是社會關係的產物,當現代經濟的迅速發展,快遞、外賣、電話、網路等完全可以實現一個自我世界,別無他人的境界,人從此以非常態的狀態,遠離社會關係生存。此故事講述的就是這一一個似人非人的「宅」生活。擺滿這個牆壁的外賣披薩盒子,廁所一牆的衛生紙紙筒,架子上整齊有序地堆放著大量的礦泉水瓶,滿屋子一大摞一大摞的書籍,一個可以在馬桶上睡著的人,一個從不會看外賣員快遞員眼睛的人,一個在陰影處可以看陽光在地板上慢慢移動的人。也許我們很多人雖沒像此人一般,如此程度的宅,卻有著不同程度的相似處。「宅」一詞也同樣起源於日本,漂洋過海來到台灣,又傳入大陸,稱呼一些「年紀輕輕就嫌戀愛麻煩,寧願窩在家裡大口自在喝啤酒,很少跟家人同事相處」的人們。這種狀態其實更多的是一種逃避現實,拒絕外界的自閉心理,日本巨大的經濟壓力以及大量人口擠居在狹小空間的尋求安全感的心態逐漸讓更多的日本人想要做個宅人。導演用這一現象表達出社會關係的邊緣化以及逃避,不負責任的迴避心態。這是我們每個人都不能忽略的問題,就在我們身邊,也許正發生在我們自己的生活中。也許一個人的生活很安靜,很美好,能仔細看花開花落,感受生活中每一個常常被忽略的美好細節,但這不是絕對的,看不到出口和真正陽光的寄居蟹一樣的生活,會喪失更多接觸自然接觸現實的機會。你也許感受不到大汗淋漓後痛快洗澡的暢快心情,也許感受不到被自然風吹著踏在真正的土地上是什麼感覺,也許更感受不到朋友們聚會歡暢的快樂。這樣生活就會有缺陷,人也變成了一種不堪一擊的可悲動物。

   這樣一部電影,奇妙想法背後是引人深思的日本現實,以及更多我們個人生活的折射,不需要美國勵志影片的明朗和積極向上,也不需要一些其他文藝片頹靡的暗示,這是些很有靈光的小故事,真實而又荒誕,奇異,詭異,乾淨,很享受的思維模式後面是我們不得不要正視面對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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