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ラン
2009-07-08 07:07:50
縱橫三十年,華人血淚,東京灣
人在日本,長夜一人上網看此片,大阪的燈火投射在窗子上,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虛幻。
5年前看《極道追蹤》,鐵蘭和淺野那段跨國生死情看得我難受不已。3年前看《不夜城》,劉建一這個身份迷失的中日混血,惆悵在白雪落定時。今夜看《新宿事件》,鐵頭的民族理想主義幻滅在後資本社會的殘酷現實中。
串聯在腦海裡的電影片斷,與如今親身經歷的在日生活,感覺如同二維與三維的本質區別。現實只是一把鈍刀,割得人沒有察覺,卻隱隱作痛。永不會像阿傑斷手時那劇烈濃重的痛與絕望。
電影可以凝聚深化痛苦,但現實只是痛苦的集合,一點一滴,沒有那麼可怕,也沒有那麼美好,只是恰到好處讓你悲從中來。
有人告訴我身在異國不要看這類電影,但看過又如何。身為女子卻喜歡黑幫Cult片+身份問題探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許天生有種知識的串聯能力,很喜歡做一些類似物的對比。港片橫跨三十年,不變的題材,卻是迥異的體現。仔細想想,實則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那就讓我試著對比對比:
89年,許鞍華——《極道追蹤》:「初戀似的驚鴻一瞥」
主演:劉德華,鍾楚紅,石田純一
華語電影史上第一部聚焦在日華人生存現狀的寫實電影,女性導演特有的剛柔並進、虛實結合的深厚功力,中性視角與人文情懷,將一部精彩絕倫、盪氣迴腸的動作片演繹得亦動亦靜、亦幻亦真,殘酷現實與浪漫情仇交相輝映,讓人在唏噓扼腕之際,轉而思考自我人生與未來征程。
90年代初,剛剛上位的劉德華,即將引退的鐘楚紅,還有風頭正勁的石田純一,近乎完美的一次合作。
98年,李志毅——《不夜城》:「隔空搭建的海市蜃樓」
主演:金城武,山本未來,周海媚
可以算作真正掌握了日本美學神髓的香港製作,李志毅的跨文化嫁接能力讓我嘆為觀止。當然還要感謝劇本顧問與美術指導的功勞。浪漫到底的基調讓殺戮看起來顯得如同舞蹈,黑幫火拼顯得耍酷有餘,底氣不足,楊偉民的老辣缺乏深層體現,劇情整合度有待提高。但作為一部更像傳奇英雄傳的詩化電影,我們也許並不能苛求寫實電影的效果,權且將之視為一次夢境江湖的表演,從審美角度來欣賞精美絕倫的畫面,會是一次美妙的視覺享受。
曾志偉那句可怕的上海話實在讓我吃不消,簡直可以媲美他在《東京審判》里同樣讓人厥倒的日語。好在反串沒有過份,崔虎那個正宗的北京爺們兒總算挽回了看點。周海媚一出場就被我同學指責老得至少有四十歲,國語爛得可怕。當然,缺點也許正是該片的亮點。反而金城武的成功轉型和山本未來的絕佳表現讓我沒有太多感想。但帥哥很帥,這是事實。
09年,爾東昇——《新宿事件》:「冷夜凝練的一刀」
主演:成龍,吳彥祖,徐靜蕾,加藤雅也,范冰冰
權且不去理會該片在港片史上是否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如果非要用一個詞形容該片,我想應該是「肅殺」。爾東昇這回是鐵了心要一黑到底,揭現實揭瘡疤揭得徹徹底底、不留情面,不給看客任何喘息機會,這樣的電影總會讓我想起黑澤明。也正如鐵頭砍下台南幫老大那俐落的一刀,整個劇情凝練、縱深,沒有太多譁眾取寵的噱頭。爾導看來鍾意小切口,大智慧,但火候似乎欠了一把,震撼度上就有小小欠缺。
吳彥祖基本延續了《新警察故事》里墮落慘烈的絕佳表現,高捷又讓我激動了一把,老戲骨不是蓋的,那渾身散發的陰狠毒辣讓人不寒而慄,誰能想到他在《海上花》里溫和平靜的演繹呢。主角就有些中規中矩了,疑問是選擇成龍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國際票房?就沒見他好好打起來,除了一刀一捅,就是瘋狂奔跑。還真不建議奔6的人演小伙子,看著很難受。范冰冰表現不錯,此外還有林雪的國語。
對比完畢,看來我還是最買許鞍華的帳,當然,《新宿事件》讓我有了一個美好的夜晚。在大阪這些日子,也見過工地上辛苦勞作的中韓男子,實在不知道如今這個年頭,是否還存在著那樣的黑戶。只想說,一切都是錢作怪,高姿態還是低姿態,很可悲地說最後都落在這個東西里。
人能做的是什麼呢?用幻想支撐自己?用現實麻痹自己?還是遊走於二者之間,做一個痛苦的清醒者?
能說的,其實不多,自己是怎麼樣的,心知肚明。我們是一群條件反射的生物,需要做的,只是創造更好的條件,做更好的反射而已。
在日、在美、在全世界,中國人,走到哪裡都還是中國人。這個身份,是流在骨血裡的事實,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更多的超越了自我能夠審視的範疇。身份迷失在哪裡?不過是迷失在自我的幻覺里。而外人的眼裡,我們也許永遠都是一個樣子,不曾變過。就如同他們在我們眼裡,十年如一日。
而只有關注著生存本身,才能體會到全人類共同面臨的本質問題。荒謬感也由此產生。電影,能做的,也只是呈現一角供人窺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