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暴力和真相

        《8mm》這部影片涉及到美國地下色情電影製造業。該題材在電影中比較罕見，但是該片的目的並不是向觀眾介紹色情電影的製作，而是講述了主角對一部殘殺色情片進行調查，從逐步深入到最後謎底揭開的故事。在情節發展的過程中，影片開啟了幾個沉重的話題，引人深思。本文取其中三個加以探討。

        場景一：
        「場景一」不是電影中的某一個片段，而是電影中一系列同類片段的簡單描述。它包括但不僅限於以下這些：好萊塢街頭的脫衣舞吧，成人書店，繁榮的地下色情影碟市場上出售各種類型色情影碟的小攤，暴力血腥變態的色情電影，放映室打手槍的男人們，等待的色情電影試鏡的女人們，定製色情影片的有錢人，拍攝色情影片的小木屋。
        
        美國地上地下色情業一派繁榮景像，特殊行業在各地也普遍存在，各種醜聞中性醜聞總是最受歡迎，甚至流傳的最好笑最膾炙人口的笑話也往往是葷段子——「性」真是人類永恆的話題。色情行業的存在必然是因為市場上有需求，它的繁榮也反映了這種需求的旺盛。道德和法律的約束也僅能將其控制在一定範圍之內。「性」是人類基本需求的一種，人性本身無法抑制的衝動，別寄希望於通過道德或法律來完全遏制。
        按照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性」屬於最低層次的生理需要，只有低層次的需要得到足夠的滿足，人才能實現更高層次的需要。最低層次的需要往往是最迫切的，這可以用來解釋色情行業的發達。但是有些有金錢有事業有地位的人，似乎仍然對「性」有著無窮的樂趣，就像從來沒有得到滿足過似的，比如電影中花100萬美金定製殘殺色情片的死了的Christian先生，比如現實中頻頻出現在新聞上的出入風月場所或猥褻幼童的高官。對於這種情況，用人本主義心理學的解釋就不那麼令人滿意了。這些人最高層次的需求都得到了滿足，為什麼還在比一般人花更多努力以滿足自己最低層次的需要呢？難道說所謂最低層次需要難道其實是最高層次的需要嗎？還是說，更高層次需要的滿足並不一定以低層次需要的滿足為前提條件？我傾向於認同後者，認為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有些需要永遠得不到滿足，伴隨終身；二，人們的理性使得他們可以暫時容忍某些需要的未滿足，而先去滿足更高層次的需要。

        場景二：
        「Machine」（色情殘殺影片的男主角，幪面，兇殘）將男主角Welles按倒在地，將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時候說：You know the best part of killing someone? The look on their faces, it’s that look, not when they』re threatened, not when you hurt them, not even they see the knife. It’s when they feel the knife go in. That’s it. It’s surprise. They can』t believe it’s really happening. …You feel how hard I am?

        色情影片有很多種類型，其中有一種是暴力型的，這種片中的場景令人作嘔。Welles和Max購買了2部查看，就被噁心到了。暴力、血腥的場景能引起人的負性情緒，一般人對它們是比較反感的。這種類型的片子買和賣的人都不多，交易進行也相對更為隱秘，但說明確實有人在觀看也有人在製作，仍然存在市場。其中除了一部份人是懷著好奇的心態，還有部份人是真心喜歡暴力的。喜歡暴力的人中又分為喜歡施暴的，喜歡受虐的，喜歡觀看別人使用暴力的。定製色情殘殺影片的有錢人Christian先生屬於最後一種，「Machine」屬於第一種，喜歡受虐的影片中沒有提及。
為什麼有的人會喜歡施暴呢？「Machine」的話提供了一些理解這種癖好的線索。人們喜歡暴力，並不是喜歡暴力本身，而是施暴過程中帶來的其他東西，可能是快感，控制感，優越感或其他，每個人也許不一樣。「Machine」說是被殺的人臉上的表情，而且很明確的說是刀子進入體內那一刻的表情讓他最享受。「Machine」戴面具，每次以「Machine」身份出現的時候都戴著面具，連製片方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到底是誰。由此可以推測暴力是一種隱秘的衝動，摘下面具，其實Machine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人類是社會性動物，在社會生活中暴力行為會引起社會的不穩定，這種暴力衝動會由於社會壓力而得到抑制。所以光天化日下的施暴不多見，想像在完全匿名的情況下，每個人都更有可能使用暴力。
「Machine」最後問了一句，「你知道我有多厲害了吧？」他希望Welles知道他有多麼厲害。人們使用暴力的目的可能是為了得到尊重，有的人比其他人更希望得到尊重，卻又無法通過正常手段得到尊重的時候，可能更傾向於使用暴力。人們都需要受尊重，我認同尊重別人是得到尊重的最好辦法，而不是暴力。
為什麼有的人喜歡觀看暴力呢？有心理學家做過研究，調查為什麼人們明明知道恐怖片會讓人害怕，還願意觀看。他們得出的結果是一方面人們為了感受刺激，另一方面當人們意識到所看到的恐怖場景是虛構的時候，會有一種解脫感。這個結果也可以用來解釋為什麼有些人喜歡觀看暴力影片。因為它刺激，而且它是假的。除了以上的解釋，還有一個常見的解釋是人們通過觀看暴力來宣洩心中的暴力衝動。

場景三：
當Welles反過來制住「Machine」，用槍指著「Machine」要他摘掉面具。「Machine」終於露出其本來面目，戴上眼鏡，從外貌看完全是一個忠厚老實的好人。Welles一臉驚訝，「Machine」說：「What did you expect, a monster? My name’s George, you probably know that already. Can』t get your mind around it, huh? I don』t have any answers. Nothing I can say will make you sleep easier at night. I wasn』t beaten. I wasn』t molested. Mommy didn』t abuse me. Daddy never raped me. I』m only what I am. That’s all there is to it.」

「Machine」人長著一副好人臉，完全不是想像中的怪物模樣。之所以他幹那些事情，完全不是因為童年受過虐待或者以前受過什麼創傷，完全沒有任何其他原因，只是他就是這個樣子而已。我看到這裡還是挺震驚的，產生了三點想法。
一，繼續上一場景暴力的討論。暴力、殺戮是人類一種內在的衝動，有的人將它抑制住，有的人放縱它，將它表達出來。其實兩者沒有絕對的好壞對錯之分，但是後者不符合我們現在生存的這個社會，所以它不被接受，會被視為異類和變態。如果哪天時代和社會改變了，可能一切都會反過來。
二，不是所有的現象的發生都有原因，都有答案。我可以去努力尋找答案，但是如果最終找不到答案，或者答案著實令我失望，我不必感到太意外。心理學不能解釋一切，自然科學不能解釋一切，數學、哲學、宗教都有無法解答的疑問。現實是用來接受的，我可以表示不理解，但是我還是要接受現實（這也是英語書面詞彙精講的老師經常說的）。
三，不要被外表所迷惑。有的人長得很邪惡，有的人長得很猥瑣，有的人長得很憨厚，有的人長得很正直，但是不要用外表作為判斷的根本。啟髮式的思考簡單化決策判斷過程的同時，也常常會導致錯誤。

【後記】
上網查了一下「8mm」的IMDB評分，只有6.2分，感到頗為驚奇。原以為評分會接近8.0的。看來雖然網上的評分是龐大的觀眾群通過投票得出來的，但是也需要謹慎對待。畢竟我們每一個個體都是獨特的，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觀點。電影作品不簡單是導演思想的體現，導演也沒有將自己的觀點強加給觀眾的意思。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讀，這才是電影作品乃至其他作品有意思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