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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瑪對克拉瑪--Kramer Vs. Kramer

克莱默夫妇/克拉玛对克拉玛/克蓝玛对克蓝玛

7.8 / 154,833人    105分鐘

導演: 羅伯班頓
編劇: Avery Corman 羅伯班頓
演員: 達斯汀霍夫曼 梅莉史翠普 珍亞歷山大 Justin Hen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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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身

2009-06-04 07:01:02

時間是賊 偷走一切


這是一部極其普通的電影,普通得像電影台平素晚上最愛播放的美國不知名電影。內容也很簡單——一個平凡的父親因為妻子的離去不得不面對家庭與事業的壓力,而妻子回來後又與她爭起了孩子的撫養權。這又是一部極其眩目的電影,它曾獲九項奧斯卡提名,奪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劇本五項大獎。

喬安娜離開時,泰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電梯緩緩下降;喬安娜說「我來帶比利回家,卻不知道這才是他的家」時,泰德心懷感激地目送著她走進上樓的電梯。
第一次充當「家庭婦男」時,泰德在廚房裡的手忙腳亂,比利不斷的嘆氣聲;父子倆「最後的早餐」,泰德已是可以從容而又嫻熟地烤出法國吐司,當然還有比利坐在旁邊一臉的傷感。
熟睡中的比利聽到母親的那一句「別讓臭蟲咬了你」;在經歷過冰淇凌大戰,父子倆和解之後,比利對著泰德說出了「我愛你」,緊接著之後的「別讓臭蟲咬了你」。

導演總是在有意無意地用似曾相識的場景,將整個片子,連成一條線,環成一個圈。我不知道用「輪迴」兩個字形容這部電影是否恰當,讓我怎麼說呢,世界是圓的,輪迴也是圓的。最後誰也跑不掉。由「分」和「離」組成的單詞,總是漂白在深處的顏色,被許多黑藍灰綠襯得距離遙遠,即便是想努力地嗅到一些酸楚的齊心,最後依然是融化的黃色路燈下,用著也許是某一種的「微笑」說了聲「那麼,再見了。」

喬安娜不能忍受整天單調而又沒有追求的家庭主婦生活,選擇了精神出走,最終在外闖蕩了一圈之後,事業上的成功也只能夠讓她越發地記起內心的愧疚和母親的責任感。所以,她回來了,想要奪回比利的撫養權。
泰德在喬安娜離開時,雖然不習慣卻閃著對未來的堅定,他開始拋開過往,反思自己。開始關注比利,試圖讓兒子的各種願望在缺少母愛的環境中得到最大程度的實現與滿足,他開始像母親一樣給比利耐心的講故事,開始在比利熟睡時給他蓋上滑落一旁的被子。泰德不再是那個為了案子整天整夜不回家的「工作狂」,他是個父親。
最開始,比利在廚房裡對父親赤裸裸的嘲諷,到去超市買東西時母親深入骨子裡的影響,在父親粗暴對待的時候想起母親的溫柔。比利無法忍受母親的離開到與父親相濡以沫的生活,以及那句「別讓臭蟲咬了你」,那是比利將母親對自己的愛深切地轉嫁到了父親的身上。
《克萊默夫婦》英文片名叫做「Kramers VS Kramers」,事實上這更適合片子的本意,克萊默夫婦倆的內在衝突,也正是「女權主義」和「男權思想」的對抗。


娜拉走後怎樣?

影片一開場,映入觀眾眼簾的就是喬安娜克制不住眼淚楚楚動人的臉龐,緊接著,她溫情脈脈地向入睡的兒子告別,母愛在此時是何等的脆弱。喬安娜心不在焉地開始收拾行裝,她在苦惱的折磨中決定離家出走了。
作為一部20世紀70年代的影片,影片中的喬安娜是勇敢的,她在不堪忍受生活的無意義與無追求之後,雖然殘酷,卻是勇敢地跨出了那扇大門,去追尋自己人生存在的意義。這從根本上說是女性意識的覺醒,即作為女性個體對自我認知的恢復與思考,她不甘心成為泰德「強權」之下的錯誤定位,她出走了,像一個世紀前的娜拉一樣離開了。

很自然地想起了19世紀挪威著名劇作家易卜生那部給世人留下懸念的劇作《玩偶之家》。女主人公娜拉為了丈夫和家庭不惜忍辱負重,卻發現在最需要丈夫和她同舟共濟的時刻,自己的丈夫也不過是一個虛偽而卑劣的市儈罷了。娜拉終於明白,自己婚前不過是父親的玩偶,婚後不過是丈夫的玩偶,從來就沒有獨立的人格。於是,她毅然決然拋棄丈夫和孩子,從囚籠似的家庭出走了。
娜拉的離家出走給後人留下了津津樂道的懸念,娜拉走後怎樣?為此魯迅先生也曾經作過一個類似的演講,他認為「從事理上推想起來,娜拉或者也實在只有兩條路,不是墮落,就是回來。」魯迅在那場「娜拉走後怎樣」的演講中,告訴所有的「娜拉們」必須先獲得經濟上的主動權,在社會上獲得男女平等的權利。
當時間撥到20世紀70年代,另外一個娜拉——喬安娜出走後,很快就有了工作,年收入31000美金,比泰德的年收入還要高上許多,她甚至很快就再有了很多男朋友。

魯迅先生曾經擔心的問題霎那間灰飛煙滅,女性不再受經濟的束縛,只是最後當喬安娜找到工作,有了錢有了地位,卻真的得到了獨立自由幸福的夢想了嗎?喬安娜回來了,她忘不了自身作為母親的責任,她回來找尋自己當初扔掉的兒子和親情。
繞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就像在最後對簿公堂時,律師說得那般「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麼理由非要離開丈夫和孩子?問題不在於婚姻,原因在於你自身!」事情發展到最後,當魯迅先生所說的「經濟、社會」等其它一些外部因素都無法在困擾你的時候,自己卻始終無法獲得歸宿的認同感,最深刻最難以克服的問題始終是自己的內心。
喬安娜最後放棄了自己的撫養權,認為維持現狀是對比利最好的選擇,只是不知道,此刻,她是幸福的嗎?

愛是責任,男權的反思

忙碌的泰德似乎永遠都沒有時間好好聽妻子說說話。他沒日沒夜地工作,以為事業有成,給家裡人一個好的生活就是自己最大的責任。可是當他回家來之後,面對著喬安娜緩緩下降的電梯門,他只能留下了那個還沒有來得及說出的好消息——升為美術總監。
可是當妻子離開之後,事業有成又有誰來分享呢?喬安娜離開之後,泰德父子倆的生活陷入了一片狼藉。第一天早晨,父子二人在廚房作早餐那段讓人忍俊不禁的戲實在經典,父親手忙腳亂,兒子不斷嘆氣。比利時不時會問媽媽什麼時候回來,會抱怨父親手上汗太多,會指責父親做的飯不好吃,甚至在超市購物時也會提醒他買媽媽經常用的牌子。

雖然手忙腳亂地開始應付生活,但是泰德的眼裡始終閃耀著對未來的堅定和生活的希望。泰德在妻子離去之後開始不斷地審視自己的內心,影片通過了一場非常巧妙的戲來解釋泰德對男權思想進行反思之後的結果。在那場急風暴雨的雪糕戲之後,比利被泰德關了緊閉,當比利惴惴不安地擔心父親是不是也會因為不乖也離開他,是不是他不聽話所以媽媽不回來時,泰德向兒子作出了解釋,同時也對他自己,對無數的觀眾作出了解釋。「我想讓媽媽成為某種人,變成我想要的那種太太。可她不是,我以為我開心她就會開心,但她沒有。不是你的錯,是我。」這種類似於獨白式的描寫並不會顯得可以,反而以一種非常自然的過程總流露開來。

泰德的父愛形像是成功的。為了孩子,他作出了種種努力:因為比利被別的同學欺負,老師電話有約,泰德便在一次重要的報告中中途離席;因為比利發燒,她曾耽誤大西洋航空公司的截稿日而使公司付出巨額賠償,也要陪著兒子度過最艱難的日子;也因為比利在玩的過程中不小心掉下來,一組描繪泰德抱著兒子奔跑尋找醫院的鏡頭讓觀眾深深地體會了父愛的味道;在比利要忍受縫10針的痛苦時,「我是他父親!我要去陪他!」是泰德,讓比利感受到了堅強,獲取到了足夠多的精神支持。甚至是在最後,當與喬安娜打官司時,不幸失業的泰德為了爭奪撫養權的需要,不得不作出妥協,在24小時之內靠著自信和堅強接受了一份不是與實際能力足夠相符的工作。

最後,當法庭把撫養權判給喬安娜時,泰德仍在尋找最後一絲機會,「如果我上訴呢?」當聽到律師說:「這回你得付出孩子的代價,我必須傳喚孩子作證」時,泰德縱然不捨卻還是放棄了上訴的權利,因為他,不能傷害自己的孩子。
泰德用自己堅守的愛,完成了蛻變,「女人可以擁有事業和野心,男人也可以擁有母愛」。當最後比利知道自己要和媽媽一起生活時的悲傷眼神,「如果我不喜歡,是不是可以回家」時,我知道,泰德早已經征服了比利。在母親不在的日子裡,他們兩個攜手走過,那是喬安娜怎麼也感受不到的濃濃父子情。

比利的獨白

我叫比利。
媽咪離開我的時候,五歲半。
那個時候,我早上醒過來,奔到爸爸的房間,卻只見父親一個人酣睡著,床的另一邊不見蹤影。我不知道父親對我說了什麼,只記得我的夢境終於成為了現實。
山不見了,水不見了,媽咪也不見了。窗台上只有我的心,還在孤獨而又頑強地一跳一跳。

爸爸說,你很快就會回來的。你離開的第一天,我和他一起在廚房裡做早餐,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模樣,其實我的心裡充滿了不屑。我是那麼想念你。我記得你帶我逛超市時的場景,我知道你最愛買什麼牌子的洗衣粉,我很愛你。
可是你還是走了。雖然父親還是在說你很快就會回來。可是我知道,你不會再回來了。我尋思你離開時說的話,你離開時說過話了嗎?什麼時候你動了離開的念頭了呢?我想總該有些什麼是我忽略的吧。
你說你不能做我家裡的媽咪,只能做我心裡的媽咪。是不是我不乖所以你要離開呢?
我的記憶里只有你,父親難得能見上幾面,你給我做早餐,你送我上學,你給我念故事書,你伴我入睡……記憶美化了全部值得的資訊。我知道你經常愣著發獃,不開心。可是你是我全部的意義啊。沒有了你,我該去祈求誰呢。誰能替我解決所有不開心的事。

我一直忍不住覺得這是一個騙局。我們被粉飾在一個時間錯位的太平里。這樣的戲碼也許只會在各大賺人熱淚的電視中出現。卻不曾想到它切切實實地出現在了我的生命里。
媽咪走了,我不開心,會有小的惡作劇,我想引起爸爸所有的注意。
我擔心,有一天,爸爸也會離我而去。
我覺得爸爸變了呢。他的早餐越做越好吃,他給我念故事書,他在我生病的時候陪著我,他抱著我跑向醫院,他給我堅強,他24小時裡找到了一份那麼美好的工作。我對他說:「如果媽媽知道了,她會重新嫁給你的」。
媽咪,你像是分叉在心裡的一個路口。過了那麼長的時間,居然還清晰地留存著。

記得你離開之後第一次見你,我迫不及待地奔到你的懷裡,在心願實現前總有無數分享不盡的欣喜。
可是很久以後,在我和父親相處了這麼久,在我已經習慣沒有你之後,在突然聽到要回到你的身邊,我很不習慣呢。

我忘了說,那18個月的時間,那時的心裡,也沒有遺憾,也沒有寂寞。都是平平整整的。因為我和父親一路攜手走過。


「……想起那年七月,天空逐漸在安靜里遠去,遠處轟鳴著隱約的雷聲。母親撐傘送來了紅豆,希望我帶走。她的笑容和紅豆的味道,就如同四週的蟬時雨般清晰,自回憶裡一次次捲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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