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同學年少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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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十三歲的男孩。而你將會知道我是誰。

我生活在這個黑與白的世界。但也許你們都會誤以為我們這一輩人的生活都是多姿多彩的。你們常說你們小時候的艱苦，其實苦中作樂卻是我們活生生的現實。

我討厭上學，雖然我最好的朋友實在這所壓抑的監獄里認識的，雖然我的生活就是不同形式的監禁里展開，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爸爸媽媽要花錢把我送來這個鬼地方。他們知道我讀書不怎麼用功。其實我何嘗不想做個乖孩子，討好他們呢？媽媽常常對我大孔大叫，我也不知道我哪裡惹著她了。爸爸有時候很幽默，會哄我笑，但有時候，爸爸也會莫名其妙地對我發飆。他們都是奇怪的大人，我怎麼能夠猜得透他們的心呢？所以有一天，我決定離家出走。不過，那都是後來的事了。

和班上大部份男生一樣，我們都喜歡在課堂上搞小動作。我的同桌，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在學校，他是和我走得最近的男孩，放學後我們總會結伴回家。因為近來老師看我不順眼，讓我產生了逃學的念頭。於是我們倆開始模仿家長的筆跡寫假條，費盡心思編造各種各樣的藉口逃學。有一天，我隨意向老師撒了個謊，說是媽媽重病在床，得以繼續肆無忌憚的流連於電影院，木偶劇院，遊戲廳。可惜這樣的好日子並沒有維持多久，爸爸媽媽很快就識破了我逃課的謊言，還來到學校向老師了解情況。從此，在他們眼中，我就被定型為一個愛說謊的壞孩子。老師在所有孩子面前甩了我兩個耳光，還恐嚇我說爸爸媽媽會狠狠地收拾我。

於是我決定離家出走。同桌把我安置到他舅舅的舊工廠留宿。我也想和大人一樣出去賺錢，可惜我能幹什麼呢？我不知道。在工廠里轉輾反側到半夜，來了幾個不速之客，情急之下，我只能悄悄離開，潛入這片夜色中。第一次在這個城市的夜色中流連，我對夜幕掩蓋的這一切充滿著好奇，似乎這個城市隱藏這某種機密，等待我去揭開。可惜，這種喜悅被刺骨的寒氣扼殺了。我拖著飢餓的身軀，在城市裡遊蕩著，等待著黎明的曙光。

慶幸的是，第二天我還好好的！我若無其事的回學校，見到我的好朋友我倍感溫暖。我多麼想和他分享我昨夜的奇遇。意外的是，媽媽前往學校接了我回家。她溫柔的呵護著我，讓我感受到幸福是這麼的真切。媽媽，我知道這世界最愛我的人，一定是我最最最親愛的媽媽。可是，為什麼她不能給我一個完整的家？為什麼要讓我逃學遊蕩時發現她在街上親吻另一個男人？我沒有問，我保持緘默。這些問題，大人是不會給你答案的。我很久以前就知道，爸爸並不是我真正的爸爸。我很怕他有一天會不愛我。他賜予了跟隨他的姓氏的機會，我還能再要求什麼呢？

我很想做個媽媽心目中的好孩子。所以我開始試著去讀書。幸運地，我很快就被巴爾扎克的文字迷住了。於是，我在臥室裡點上蠟燭向巴爾扎克獻上我致敬意。巴爾扎克啟發了我的寫作靈感，我得以完成了一篇以祖父的死為題材的作文。我自信老師會喜歡這個的。

如果原來有些男孩，例如我，是註定做不成好孩子的。我對巴爾扎克的敬意差點把臥室燒了起來，於是我免不了被爸爸痛罵。從那次開始，爸爸似乎就再也沒有正眼看過我一下。而老師，還是喜歡捉我的痛腳。我滿懷自信的文章被老師怒斥為抄襲。我心生不忿，可老師還要押我去校長室，讓我休學。我受夠了！休學就休學咇！我才不稀罕上學。

還是同桌夠義氣，為了我和老師頂撞，毅然地轉身離開課室。我不能回家，所以我偷偷的住在他的家裡，和他的父母玩起「捉迷藏」的遊戲。他們壓根兒也沒想過家裡住進了一個小男孩。也許，他們沒發現麵包，雞蛋以驚人的速度消耗著，也沒有察覺過房間里開始有了煙味。我們繼續在城市裡揮霍著時光遊蕩，但對於年少的我們，經濟的難題實在是我們最大的困擾。為此，我們冒險到處順手牽羊。我很自豪地說我還沒有失過手呢！

可惜，阿卡迪亞的時光沒有明日再會的概念。那天，兩手空空的我們，生出了一個主意：去父親的公司偷點東西去典當。那該死的打字機沒有辦法易手，我們只能歸還原處，卻不幸地被門衛抓個正著。爸爸很生氣，他決定不要我了，他說他會把我交由他們公司的人處置。於是，我被送上了囚車，繼而開始了我在少管所的日子。我越來越無法適應所謂的紀律。我很懷疑這個世界是否只有我和這兩個字絕緣了。我是壞孩子，我不好好上課老搞小動作，我不安份讀書而逃學去遊蕩，我不管好自己去偷竊。淪落到少管所，是我自找的嗎？

終於，開放日的時候，同桌來看我了。他好像帶了我喜歡的書來看我，可惜，門衛沒有讓他進來，我也沒有收到他送來的書。而媽媽，而來訪的媽媽，從媽媽的語氣我聽得出，媽媽也不想要我了。我不願意留在這裡被教化，我是怎麼也改不了的壞孩子。

於是，我找了一個機會，在踢球的時候逃了出來。我用盡力氣奔跑，我知道，我知道我想去的地方：那個我夢中見過的海邊。是啊，媽媽怎麼從來沒有帶我去海邊。我肆意的踏著浪花，海水搔癢著我的腳丫子，海風輕拂我的臉，那感覺，好溫暖，好舒服！我什麼也顧不上了！我自由了！

這一刻是多麼真實！

我自由了！

I'm so real！


PS：1959年特呂弗拍攝了他的處女作《四百擊》，僅此向這位偉大的電影藝術家致上我最真誠的敬意。這也是我目前為止看過最好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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