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慾二重奏：永無止境的豔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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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之中，「情」與「慾」密不可分，當「情」超越了「慾」，愛仍繼續，卻黯然分離，成為一輩子的想念；當「慾」超越了「情」，愛已轉淡，仍不甘放手，持續一輩子的糾纏。

電影『情慾二重奏』（Une vieille maitresse）就是一個掙紮在「情」與「慾」之間的愛情故事，架構有點類似張愛玲的小說「紅玫瑰與白玫瑰」，一個男人，同時擁有兩個女人的愛，一個妻子，一個情婦，妻子安靜美麗，讓他感到安定；情婦魅惑人心，讓他無法放棄，在冷靜與熱情之間，在情感與慾望之間，他遺失了愛情，也迷失了自己。

改編自法國知名小說家巴爾貝‧多爾維利（Jules Amedee Barbey d』Aurevilly）的同名作品，描述1835年的巴黎，弗萊爾侯爵決定將自己年輕貌美的孫女愛爾嫚（Suzanne Marty飾）嫁給英俊的貴族利諾（Fu』ad Ait Aattou飾），一向聲名狼藉的利諾，原有一個相交十年的情婦薇麗妮（Asia Argento飾），掙紮在純潔如「白玫瑰」的妻子，與熱烈如「紅玫瑰」的情婦之間，流動的情感，剪不斷的慾念，時時纏繞在心頭，他的「最愛」究竟是誰？


【紅玫瑰：血染的愛情，一種無與倫比的豔麗】

有一種女人，長得不是很美，卻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舉手投足之間，充滿強烈的個人風格，來自西班牙的薇麗妮，雖然沒有良好的出身，但是她敢愛敢恨，狂放不羈，傾倒在她裙下的男人不計其數。一開始，她非常討厭利諾的糾纏，親眼看著年邁的丈夫和利諾決鬥，當利諾「以退為進」中了她丈夫一槍，以行動證明願意為她勇敢的心，她再也顧不得「已婚」身份，她旁若無人的舔著他的傷，用愛情治療他疼痛的傷口，鮮血淋漓的鏡頭，逼人直視愛情裡的瘋狂，讓人感到坐立不安，卻無法忽視那絕對的感受。

兩人相偕離去，不管上流社會的流言蜚語，開始他們的幸福生活。

然而，再強烈的愛情仍禁不起嚴重的挫傷，傷害往往來自於太深的愛，我一直忘不了一個令人震撼的畫面：兩人的小女兒因意外死去，薇麗妮承受不了失去女兒的痛，一望無際的沙漠，他們為女兒火葬，兩人在一旁做愛，薇麗妮放聲痛哭，或許那一刻她的心被徹底掏空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必須藉由利諾的身體，給她溫暖。舉目所見，天寬地闊，她的愛，卻漸漸消失在這片蒼茫的世界，女兒的死，在他們的愛情之間築起了一道牆，還在一起，卻悲哀的發現，愛已經漸漸遠離。唯一剩下的是他們對彼此身體的渴求，像往常一般強烈，這是他們僅剩的，也是分不開的理由。持續了幾年，先受不了的是利諾，他對薇麗妮的愛變成了恨，恨她不再愛他，分手是勇敢接受事實，也是讓心自由的方式。

當愛情走到極致，兩人該如何面對彼此？

於是，他們各自有了新的情人，仍繼續藕斷絲連，不為愛情，只為滿足肉體，薇麗妮在兩人交纏的瞬間，追問他的新情人，他形容新情人在性事上的被動矜持，是高貴的淑女，她面露輕蔑的神情，淡淡說了一句：『那不是愛，無法令我嫉妒。』薇麗妮相信自己對利諾的影響力，不會因為分手而消失，她問利諾為什麼不再愛她？利諾說：『我不能再愛妳，因為妳令我太痛苦了，我無法再承受一次。』這回答證明了他對她，不是不愛，而是不能愛，在激烈的肉體交歡中，她落下的眼淚依舊閃著愛情的光。他們曾經非常相愛，可惜時間帶走了傷痛，同時也帶走了愛情的狂熱，不願分開，不是不能分開，而是不甘心分開，糾纏十年，沒有情，還有慾，如果連慾望都失去，他們之間真的什麼都不剩了。

薇麗妮曾經狂妄的說過：『我和利諾是不會分開的，無論是戀情或是婚姻。』

她不顧一切的跑到利諾與新婚妻子住的海邊，她不管利諾此刻愛的是誰？她始終相信她是利諾的「最愛」，反正她就是要在他身邊。利諾在打獵的路上，她把利諾的槍抵在肚子上，若他不願回頭，就開槍殺了她，利諾當然不可能開槍，她退到懸崖邊緣，若贏不回他的愛，立刻墜海死去也無悔。結果，她當然贏了，利諾再度緊緊擁抱她，只要一看到她，他決定為妻子忠誠的心就開始動搖，他們都為對方放棄過生命，這樣的愛，實在牢不可破，白玫瑰當然不是紅玫瑰的對手，被血染過的愛情，即使褪色，仍然無法消失，一種無與倫比的豔麗，已深深烙印在彼此心底。
　
愛情，是一種玄妙的東西，曾經深深相愛過的人，除非曾經被嚴重背叛過，決定老死不相往來，否則，只要愛過，且不曾斷過聯繫，回憶還在，感情很難真正消失。往往分開了，才會更深刻的記起對方的好，這就是人性，很無奈，卻很真實。


【白玫瑰：先痛苦的人就輸了】

電影中，弗萊爾侯爵對孫女愛爾嫚說的一句話，令我印象深刻：『在愛情裡，先痛苦的人就輸了。』婚前，愛爾嫚就為了等利諾來探望，遲遲不肯入睡，她的心緊緊繫在未來的丈夫身上，沒有自己。婚後，她的純潔美麗，也令利諾傾心，如果沒有薇麗妮，他們或許會一輩子相愛，可惜在那個以丈夫為天的時代，從小受過嚴格禮教訓練的愛爾嫚，不敢，也不知道她能對丈夫的背叛發出怒吼，親眼目睹，她仍選擇沉默，過於悲痛而付出流產的代價，她純淨的眼神裡透著一股茫然，當她面無表情的對利諾說著：『一切都和原來一樣』，她的世界已經徹底幻滅了，自欺欺人是為了繼續生活下去，卻減低了丈夫的愧疚感，也變向縱容了他的不忠，她爭不過紅玫瑰，因為，紅玫瑰總是將刺刺向別人，白玫瑰卻將刺一再刺向自己。

記得有一首歌叫「不公平」，愛情，就是不公平，不是付出多一點，就能得到多一些，薇麗妮之所以能得到愛情，關鍵在於她在愛情裡有「自我」，她愛利諾，不管兩人的愛情起了什麼變化，她仍決心爭取到底。愛爾嫚失去愛情，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悍衛自己的愛情？視而不見彼此的問題，不是對對方寬容，而是對自己殘酷。所以，即使她依舊擁有名義上的「妻子」頭銜，卻再也無法擁有丈夫的心，名存實亡的婚姻，在她蒼白美麗的臉龐蓋上一層黑色面紗，阻擋了她的幸福，也隔離了她與利諾的世界。

利諾最愛的女人是薇麗妮，但他最愛的人，卻是自己。

一開始，他無法為了深愛的薇麗妮，放棄年輕貌美的愛爾嫚，後來，他又無法為了妻子的幸福，放棄他對薇麗妮的慾望，他的確真心愛過妻子，然而那份愛卻短暫得連他都記不起來了。這也是人性，很難愛別人超過自己，一旦意識到愛一個的痛苦，就很難繼續下去，利諾選擇放棄薇麗妮，娶愛爾嫚為妻，重新開始生活，又因為他的不夠堅定，造成了三個人的痛苦。最後，他被自己難解的情慾困住，換個角度來看，或許這當中也有他對薇麗妮失而復得的情感，一種無法被婚姻道德，世俗禮教束縛的真情。


【情慾難分，愛情無解】

『情慾二重奏』是法國著名的女導演凱瑟琳‧布蕾亞（Catherine Breillat）的作品，被喻為「女性情慾解放教母」的凱瑟琳，電影風格一向以情色大膽著稱，她說：『一般的情色電影，通常都將性當作一種只屬於性器官的機械動作予以呈現。事實上，性是一個「變形」(transfiguration) 以及思考「他者」(the other) 的空間，是對「絕對」(absolute)的一種慾望。』對電影中的女主角薇麗妮而言，性就是一種絕對的慾望，是女性情慾自主的例子，她知道自己要什麼？了解自己的愛恨，不迴避對性的渴求，敢於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在保守的年代，她離經叛道，為所欲為的舉動，備受世人爭議，卻真誠地活出了她自己。電影裡有許多情慾鏡頭，比『色戒』大膽，感覺卻非常自然，彷彿「情」與「慾」已融為一體，就像『色戒』裡的先「性」後「愛」一樣，把它看成愛情的一部份，不管誰多誰少？就是無法分離。

經過時間，到底還有沒有愛？其實也不重要了，知道有一個人永遠在心上，曾經觸碰過身體深處，在靈魂交會的瞬間，也交換了彼此的一生。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