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姦犯不是那個死掉的人

人的一生有很多次決定的機會，大到從事什麼樣的工作、愛誰不愛誰，小到今天晚上去哪裡HAPPY、戀人做錯了一件事，自己要不要發火。這些決定是正確的嗎？如果錯了，是可以挽回的嗎？冥冥之中，有所謂的鬼使神差嗎？還是我們自己的性格造成了命運？

電影《不可撤銷》講述了一個強姦案發生的前後經過，和一個女人與兩個男人之間的關係。它並沒有給出以上問題的答案，只是推動觀眾去思考。

片子最大的特色是幾段情節按時間順序整個顛倒過來的敘事結構，包括片頭字母左右顛倒的製作演職人員表。這種倒敘的方式，彷彿是把時鐘倒轉。可是，真正造成悲劇的，是時間嗎？從後來看過去，從前的事情是可以避免的嗎？

當全部情節結束的時候，你知道了那些一開始看似非正常的行為，有著怎樣順理成章的過去。而這些過去，和人物性格、人的本性息息相關。然後，你就會覺得發冷。在發冷中，也許你還會想看第二遍，把段落、時間完全順回來，看看其中的邏輯關係，然後，你悲哀地發現，自己找不到僥倖逃脫的理由。

在段落之間起過渡作用的，是沒有任何方位感的、天旋地轉的鏡頭，如果你是剛吃完飯就看，很可能因為眩暈而胃部極度不適。這些旋轉的鏡頭，和主角的內心感受一樣，從完全的錯亂，倒敘至平和的有序。很好地加強了觀眾和主角的情感共鳴，並不是花哨而無意義的技術手段。想堅持到底的，如果你能頂住前20分鐘的噁心，看下去就沒問題。

再次提醒，這是一部值得看的好片子，也是一部非常刺激、暴力和黑色的片子。如果你不是對哲學、心理學、宿命有很大的興趣，如果你不是神經特別大條，建議到此止步，向後轉。


以下是劇透式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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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皮埃爾用滅火器砸死的那個，並不是強姦犯。強姦犯是誰？導演特別給了他一個鏡頭，在皮埃爾的暴力之後，有一張幸災樂禍傻笑著的猥瑣的臉，那個人才是強姦犯。

那麼，皮埃爾殺錯人了？是的。

從看到被強姦並毀容，昏迷著的艾歷克斯那一刻開始，一直是皮埃爾在勸馬庫斯不要衝動，他一直想趕去醫院看艾歷克斯，他甚至發動了計程車的馬達，要離開已經失去理智的馬庫斯，可馬庫斯沒讓他走。在看到馬庫斯被折斷胳膊的那一刻，他出於保護他的想法衝了上去，卻抑制不住報復的血液，直到把地上那個「惡棍」的頭砸得稀巴爛。

奇怪嗎？不，皮埃爾是個壓抑的人，一如在性生活過程中，他都會小心翼翼地注意著艾歷克斯的感受。那天晚上，基於艾歷克斯讓他照顧馬庫斯的囑咐，基於他習慣性的「在乎別人的想法」，他一直沒有按照自己的意願行動。哪裡有壓抑，哪裡就有爆發。

跟著鏡頭，我們來討論一下強姦犯。為什麼是個男同性戀呢？他們應該遠比直人男犯此類罪行的機率小，這明顯和片子講究因果關係和邏輯的嚴謹思路不符合。

所以，這一定是故意的安排。意在說明罪行的發生動機並不是性衝動，而是恨，是報復。所以，強姦犯最初騷擾的是一個異裝者，並且說：我一般對女人不感興趣；所以，強姦犯說：討厭你們這些漂亮女人，自以為什麼都是你們的；所以在強姦之後，毀容之前，他說：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

記得馬庫斯和艾歷克斯在床上繾綣那場戲嗎？馬庫斯說他應該對皮埃爾友好，因為他搶了他的女友。艾歷克斯馬上反駁說：我不是什麼東西。和你在一起是我自己的決定。

馬庫斯說：對，邀請前男友一起參加PARTY也是你的決定。因此，你要付出代價。

然後，他開始「懲罰」她。她也開始「報復」（台詞中明確有這個字眼）他。當然，是情人間的「打是疼」的懲罰和報復。

當皮埃爾出現後，報復就變成了三個人之間的互動，即使是無意識地。

皮埃爾對艾歷克斯的拋棄很不甘，他的報復是在她現任男朋友的面前談論性高潮，讓她承認他可以給她更多的快樂。即使是艾歷克斯明顯不高興，直接說：怎麼能談這個呢？他都要不停地講下去。

艾歷克斯對皮埃爾是忍讓的，因為是她離開了他，因為他顯然還不能忘情。

當艾歷克斯認真地和皮埃爾探討他的問題的時候，不高興的人換成了馬庫斯，他想對皮埃爾友善，所以他隱忍。可到了PARTY的地方，他就瘋了，吸毒、喝酒，根本不去約束自己。不考慮艾歷克斯下午對他說過她可能懷孕了的話。

如果說「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是修行之後的高尚品德的話，「以眼還眼」是人本身的天性，是人性中的陰暗面。

報復是電影中的一個重點，另外一個是因果關係。

有人說，艾歷克斯穿著性感，深夜走在地下通道里，多少給悲劇注入了一些原動力。結合前面關於直人的分析，這並不是悲劇的誘因。如果說艾歷克斯有什麼行為推動了情節的話，最直接的是在生氣中衝動地一個人在那樣的狀況下走在有街邊女郎的區域，即使強姦犯不是因為衝動而行動，但錯誤的身份判斷可能在關鍵時刻沒有起到保護她的作用。無關乎歧視，在相同的情況下，妓女被性侵犯和其他職業的女性被侵犯的後果顯然是不一樣的。

更間接的原因是她離開皮埃爾，選擇馬庫斯。皮埃爾成熟、沉穩、更善於照顧她。馬庫斯熱情、衝動，責任心缺乏。艾歷克斯問馬庫斯如果她懷孕了怎麼辦？他只是開了個玩笑。不能說他不愛她，可他並沒有足夠的保護欲。

如果那天換作是皮埃爾是艾歷克斯的男朋友，也許，即使是不高興，他也不會吸毒，然後High得忘乎所以；或者，無論如何，他不會讓她在那樣的情況下一個人走掉。

不過，如果艾歷克斯和皮埃爾一直在一起，也許就是另外一個悲劇了。只要是以此劇的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