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會死，但是不是每個人都活過

   很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95年的時候這部電影在獲得了最佳電影和最佳導演的同時，卻獨獨沒有獲得最佳男主角——同為男演員玩票做導演的梅爾吉布森，卻沒有伊斯特伍德這樣的好運。
    穿裙子的男人和蘇格蘭風笛，石屋城堡山林黑土地，十三世紀的蘇格蘭一片荒蕪，但是又到處流滿爾虞我詐的鮮血。 我第一次看這部電影，還是初中的時候放假回家路過小學同學家開的影碟店順便租回來的。雖然是連印刷都斑駁不可細辨的盜版碟，居然是vcd的標清畫質，還帶國語配音！那一年天氣很熱，北迴歸線穿過我居住的小縣城，熱帶和亞熱帶都應該有的季風在丘陵之間止步，悶得要人命的大廳裡我關上窗穿條短褲堅持看完了這部三個小時的電影。關上影碟機我只覺得頭腦昏昏沉沉如墜五里霧中。一個傢伙的一生演完了，我在電視機前拍手叫好，但是說不出好在何處。好像一種已經久久被忘懷了的情感復甦了，許多年後我才明白那是不列顛完成以前的土地上，那裡誕生過不利吞人亞瑟王，正是英雄不斷迴旋成時代側影的光榮所在。
    梅爾吉布森用了六個星期拍完這部令人印象深刻的電影，雖然看完三個小時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後來還是郵購了正版vcd，重看了兩遍。你死我活的廝殺說實話是一件很令人疲勞的事情。蘇格蘭的山林里簡陋的游擊隊和直接的長矛大斧血肉橫飛，和我們天朝電影拍殺人賞心悅目比起來真是缺乏美感。紅色的線條是血，黃色的線條是火焰，黑色的線條是土地，讓我睏倦，讓我把戰爭情節忘得一乾二淨。
    在真正的英國曆史上，長腳愛德華是一個非要把蘇格蘭納入自己保護範圍的野心勃勃的國王，而威廉華萊士則是一個拼了老命也要反抗自己國王的民族主義者。真實的華萊士也許更像是在草莽中反抗強權的羅賓漢，而電影裡的華萊士有了纏綿的愛情，有了綱領一樣的道德標竿，成為了一個標準美國式英雄。
    我無意一一評述華萊士先生的輝煌人生，他雄關漫道真如鐵打游擊的情節除了像不停行走的墨門革離一樣永不知倦怠，再也沒有什麼好評述的了。而為了印證華萊士價值先是背叛他最後又舉起戰旗的那些貴族戰友，我寧願相信是子虛烏有的。（在詹姆斯一世入主不列顛以前，蘇格蘭的長老會政治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麼值得一提的好人。甚至於整個斯圖亞特王朝，都給人以乏善可陳的感覺。）
    第一次看華萊士被處決前對著遼闊的天空發出最後一聲吶喊「freedom」響徹雲霄的時候，我掉了眼淚。然而最令我感觸最深的，卻是那句「Every man dies - Not every man really lives」。
    從英雄身上能夠看到的自由的定義，是最清晰的。因為對於自由而言最大的桎梏，莫過於強暴。而威權常常劫迫人民讓他們伸張不得。發生在華萊士身上的慘劇正是所有蘇格蘭人民的縮影，難怪他要挺身而出維護自由了。這自由之本身，正是為了千千萬像他一樣生活在暴政下的同胞吐氣揚眉，不再飽受欺凌。在宣戰前他向全軍訓話說：
    「freedom is best,I tell thee true,of all things to be won.Then never live within the bond of slavery,my son.brave heart
　　 Fight,and you may die.Run,and you''ll live at least a while.
　　 And dying in your beds many years from now.
　　 Would you be willing to trade?
　　 All the days from this day to that,
　　 for one chance,just one chance,
　　 to come back here and tell our enemies
　　that they may take our lives,
　　 but they''ll never take our freedom! 」
    這正是不畏死的壯語豪言！當他們拿起武器，反抗壓迫他們的統治者的時候，人類幾千年的政治史再次浮現——人們之所以一代又一代，一朝又一朝地勇敢地衝向敵人的刀劍叢中，所有的目的，也只是換來一個嶄新的世界。
    光靠智慧和勇武是不能成就一個威廉華萊士的，只有死亡能夠闡述自由的價值。鬥士的結局是死亡，正如自由的代價也是死亡一樣。這條等式算到最後，華萊士化身成了一個符號。許多年後湛藍的天空下宣戰的長劍依然在搖晃，華萊士用盡一生來爭取自由的故事，成為了人們傳頌的傳說。是的，每個人都會死，但是不是每個人都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