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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拼圖--Memento

记忆碎片/失忆/记忆拼图

8.4 / 1,324,430人    113分鐘

導演: 克里斯多福諾蘭
編劇: 克里斯多福諾蘭
演員: 蓋皮爾斯 凱莉安摩絲 喬潘托利亞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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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ueloo

2009-05-05 04:43:35

記憶的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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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懵懂的兒童闖入迷宮,電影營造的記憶叢林讓我們體驗到了思維遊戲的快樂,我們時而深陷其中,被一片荊棘遮擋方向,於是仰望蒼穹尋找最清醒的認知,時而如野兔般機靈而狂野地跨越迷叢,在猜謎和解謎中體驗擊碎幻障後那怦然心動的狂喜,可是探險到達終點後,我們抵達了懸崖邊,無路可走,俯視嶙峋絕壁,生命是弱小而脆弱的,我們恐懼喪失存在。歷盡千辛不一定會迎來繁花似錦,我們站在天地間的盡頭,歲月最後的滄海桑田思索生命的意義,記憶成了最寶貴的部份,所有的回憶確切地證明著我們的存在和意義,Lenny的生活便是這般被記憶糾纏和誘惑,我們何嘗不面臨著此般困境呢?
曖昧的非線性敘事
電影鏡頭是冷靜的,可是彩色和黑白畫面的轉換交錯,如同夜空下繽紛的摩天輪一個個地從眼前轉過,精緻而華美,還有大量恍惚的獨白及那充斥著畫面的寶麗來相片,它緩緩的顯影,飽和的色彩無不裹挾著不露聲色的曖昧感,總有時光交錯,世間繁複繽紛之感,記憶的虛幻性也在這種曖昧的基調里得到彰顯。
影片採用了非線性敘事結構,將彩色畫面和黑白畫面交替出現,彩色部份是倒敘,黑白部份是順敘,二者在結束的時候完美的融合,這種敘事結構精巧複雜,需要全情投入,細緻挖掘,將這些碎片在大腦里不斷地進行組合,拼貼和排序,在故事戛然而止時思維也被拋上了極端的青空,所有的一切匯成了依舊充滿疑慮的完整,足夠我們在午後的時光里慢慢嘴嚼,直到某一刻嘗出了酸澀,品出了歇斯底裡的無奈。
絕妙的片頭已經暗示了此片的不尋常,槍彈回Lenny的手中,子彈重回槍膛,死亡站起身來,一切都在倒轉,謀殺回到對峙的原點,從結果到發生,這樣的倒帶已經在交代著影片的敘事模式,我們的思維從此處開始進入情境。故事看似簡單,患上短期記憶癥狀的Lenny一直在尋找著姦殺妻子的兇手並且順利地殺害了他認為的兇手,然而經過導演不斷地分割和錯位片段,並且加入或真實或虛假或幻想的記憶後,一切的進程都變得奇妙和懸惑,故事變得異常可疑和複雜,Lenny是否就是Sunny,真正殺害Lenny妻子的兇手是誰,Teddy和Natalie的真實目的是什麼,Lenny是生理失憶還是心理記憶,電影將我們的感知一次次推入尷尬的境地,在自以為接近真相時總是被徹底推翻,思索到盡頭仍然具有空蕪的茫然感和充滿著困惑的不確定。
在反覆的梳理片段後,在久久品味Lenny最後的獨白和閃回後,細枝末節得以以較清晰的面孔完整呈現。Lenny妻子被強姦後並沒有死亡,他記憶裡的Sunny其實就是他自己,在被歹徒襲擊後他患上了短期記憶病症,妻子為了證實他的病症是否真實,讓他為自己注射胰島素,因為次數過多,胰島素過量導致妻子死亡,這一點在電影中的一個片段,醫院裡的Sunny突然變成了Lenny,似乎就是一種暗示。Teddy是負責強姦案的警官,他清楚知道案件的整個經過,為了利用Lenny來殺害毒販,他為Lenny塑造了一個謀殺他妻子的兇手Jonny﹒G,並且利用Lenny的病症順利地實現了自己的計劃,而Natalie也是利用Lenny來為自己殺掉Dodd。如果導演只是在這個層面上利用Lenny的短期記憶來彰顯人與人之間的利用和一種因果報應,那電影就停留在一般層面了,這部電影最震撼人心的地方在於Lenny的短期記憶癥狀其實是心理癥狀,或者說Lenny是有記憶的,他只是不斷地暗示自己患有病症,在自欺欺人的遊戲裡追尋自己存在的意義,他最終殺掉Teddy,也是把Teddy當做另一個Jonny﹒G,在復仇遊戲裡不斷地將自己營造的記憶真實化,努力證明白己存在的意義,他的心理疾病是源於無法面對妻子是因自己而死的事實,他拼命地逃避這段記憶,將之錯亂化,並強迫性地移植給自己新的記憶,導致自己在真實和虛幻間逐漸迷失,時而清醒時而迷惑,但是他寧願這樣渾渾噩噩,只堅持一個信念:尋找兇手Jonny﹒G,以此來逃避過去痛苦的回憶,Jenny無疑是混亂而悲哀的。
非線性敘事在這部影片中的運用對於影片核心的表現猶如白皙的瓷器印刻上迴環的青花紋理,於妖嬈的交纏中漸漸凸顯潔白晶瑩的純美,一切都恰到好處,是焦躁空氣里一絲甜蜜的微風,是乾枯水仙迎來清濛細雨,以精密的結構表達出多重意念,以輕巧的切換將複雜的美麗展現得淋漓盡致,在一個個交替回合中,每個人都讀出了不同的意蘊。隱藏在整個故事中那條蒼白的揭示真相的細紋,在千迴百轉中慢慢清晰,直至放大,當故事達到交融的高潮,我們透析的不只是前因後果,還有關於記憶,關於人性,關於生命意義的思考。
                   漂浮的後現代表達
  電影中倒敘,插敘,並敘,溯敘雜糅在一起,體現出後現代主義的拼貼特徵,但是這些看似雜亂的敘事是以一條心理線索為根基的,因而雜而不亂,提供了多種可能性和多角度的思考。影片中最具後現代表達的一點體現為不確定性,也正是在這種不確定性中實現了真假轉換的悖論。
  Lenny被設定為短期記憶症患者,如果我們以此為起點,相信Lenny的話,那麼當事件回溯時,我們會發現Lenny總是在被人誤導,他拍下的照片寫下的話並不是他自己的真實意願,因而他依據照片和文字做出的判斷也就不足為信,他身上的文身也並不是他自己得到的線索,同樣值得懷疑,如此推論下來,是否存在殺人兇手,甚至Lenny的妻子是否被強姦都變得無法確定。倘若我們相信Teddy所說的話,那麼Lenny的妻子確實被強姦,但妻子的死亡卻是Lenny所導致,Lenny要尋找的是他自己,Teddy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誤導Lenny幫他殺掉毒販,可是Teddy最終被Lenny當做兇手殺掉,Teddy為何沒能算到這一步,及時地阻擋Lenny的行動,而Lenny的記憶症究竟是生理的還是心理的?經過不同的角色換位思考,種種假定,我們陷入了不確定的怪圈,每個人說的話都有真有假,我們需要依據自己的理解來選擇值得相信的記憶片段進行組合,然而每個人的出發點不同,感知不同,得到的故事版本顯然是多重的,確切的一致的真相在這部電影裡變成不確定和不可能。在不確定性中,表面真的東西變成了假的東西,憑藉經驗、理性把握的東西變成了不可靠的東西。真假沒有必然的理性邏輯,世界成了一個可怕的遊戲怪圈。我們的思維在此種怪圈裡越陷越深,卻也獲得了某種介入遊戲的愉悅感,這個時候能夠真切地體會到後現代所倡導的遊戲規則「Anything goes」,一切皆有可能。
 記憶的不確定性在這部電影中得到了充分的探討,也引發了我們對於記憶的思考。過去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流逝總是變得面容不清,多數人會選擇性記憶,甚至在潛意識裡篡改一些記憶,讓過去的記憶符合自身的期待。我們在回憶時,若非有當事人參與,及其容易對記憶錦上添花或是去掉細枝末節,如實的反映變得困難。在電影中,Lenny給自己製造一些記憶,銷毀一些記憶,篡改一些記憶,使生活變得有目標有意義,他的內心揮之不去的是自己害死妻子的事實,因而儘管記憶再顛三倒四,自欺欺人,某些暗示真相的幻象總是不經意浮現,最後的獨白和暗示性的幻想畫面,即他和妻子躺在床上,他的身上文著兇手已經殺掉,而妻子也還活著,這種美滿的結局無疑是他最期待的存在,通過這幅畫面我們也可以隱約感受到他其實清晰自己的所作所為,可是寧願暗示自己陷入短期記憶的病症,在找尋存在和意義的道路上掩蓋真實的自我。
                             




對於記憶的困惑,對於自我身份的認知,對於存在的探尋,Lenny身上種種複雜的特徵都被蓋•皮爾斯展現得淋漓至盡,凱瑞•安妮•莫斯和喬•帕托利亞諾的表現更是將各自的身份模糊化,展現出多重性格,具有游離的力度和美感。剪輯的巧妙,畫面自然的銜接,氛圍音樂的使用,以及始終冷靜的鏡頭和色調,都讓此片不僅技巧非凡,而且具有強烈的精神和心理色彩,吸引人進入幽深的哲理隧道。記憶的碎片,即使如碎石潛入瀑布,也總是有淡淡的細痕,在靜謐和深邃中揮出思維的弧度,任由這些流質在腦海里盤旋,想必就有了一片自我體驗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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