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光六記最終篇《槍王》——一個瘋子的誕生

    「苗志舜，我們還有最後一個回合沒有打！」上座率五成的影廳裡，螢幕上閃動著一場槍戰追逐，螢幕下，ricky陰慘慘的表情在他放空的一槍引起的騷動里正對著苗志舜，兩個人隔著觀眾席的首末排，各自瞄準了對方。
    他們早該對決，在三年前的正規比賽，他們的比分驚人地相同，規程出一場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加賽。然而一切因為一個意外全部改變，苗最好的朋友破產舉槍在槍會大廳裡豁出一切地揮舞，苗志舜舉槍瞄準，卻沒有下手。
    下了手的ricky，開了兩槍，全中頭部。他對心理醫生隱瞞了一個他自己都感到可怕的事實——殺人的感覺居然很愉快很高興很爽很刺激很上癮。於是《槍王》中成為一條名副其實的引子的保護證人組集體被殺案被生生淡化成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思維邏輯。兇手就是你，三年前組槍參賽決斷出手的ricky。
    那一年張國榮四十有四，出演《槍王》的ricky，羅志良毫不客氣地將他塑造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槍迷槍痴槍瘋子，多少個特寫鏡頭裡，愈陷愈深的ricky坐在一片大紅色里，眼睛深深陷在眼窩中，眼角撕心裂肺地皺，魚尾如此明晰地出現在曾經風華絕代的面容上，他在嘶吼。下一個鏡頭，他癱坐在黑暗裡，左手舉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表情猙獰不可自拔，卻在兩秒之內，恢復了最初的冷靜，目光裡的陰鬱與怨恨令全世界不寒而慄。
    初看，以為這是關注變態殺人狂，再看，看成了一宗懸案，三看，發現方中信原來貫穿始末的是戰勝自己的掙扎。N看，但覺時光荏苒，四年前還笑得雲淡風清的神父鍾國強，已然蛻變成一個沉默而狠辣，自愛而不自私、心魔纏身的殺人狂。每一次舉槍，都是他最痛苦而又最富快感的時刻。每一次以精準得駭人的手法擊傷而不打死對手，都被他視為一場完美的遊戲。而無法自控令他一殺再殺，行將崩潰的女友舉槍對準了他的後腦勺，他的嘴角終於付出了最燦爛的笑容，讓人幾乎忘記了那樣陰沉的抬頭紋，這般憂鬱的嘴臉。
    戲中的ricky沒有機會解脫，或解脫在拖著中槍的身軀轟然倒地的那一刻。劇外的那個被萬千普羅暱稱「哥哥」的絕代男子，隨著一次次華麗的蛻變，走向了不可逆反的化蝶盡頭。
    但願沒有他與羅志良第三次合作的《異度空間》，又或者，但願我們生得早一些，將港台文化當做精神污染；生得晚一些，把張國榮當做一個三十年前逝世的老爺爺。可惜，《異度空間》還是成了絕響，我們還活在見證他隕落的歲月裡。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