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

2007年夏天，我找了第一個工作。
冬天很快就來了，工作沒有什麼意義。
在某市的理由分崩離析。
我快速離了職。
那個月份的冬天不很冷，城裡還有幾個朋友。
租那間房子的選擇並不是非常正確。房間沒有飲水機。和隔壁住的女生並沒有任何交集。我幾乎不喜歡待在自己住的地方。經常出門找朋友，直到想睡覺才回去。
有時候我從人民南路的曼哈頓穿過桐梓林回到芳草街的小屋，那一路，瀰漫著霧氣。
路過一些居酒屋，雪茄俱樂部，火鍋店。路過我喜歡的樹木。幾個麵包店、串串店、燒烤攤。

《潘神的迷宮》是我從朋友家拿回來的碟子。
離開那城市前在某個冷清冬夜看的最後一部電影。
也許看著看著哭了？
我想像一場戰火，人人都變成了草芥。
而戰爭的開端在哪裡，如同地震的開端，星球的開端、國家的開端、甚至我的開端，我並不知道，也耽於懶惰與笨拙難以探究。

即使沒有戰火，我們都常常無能為力。
我信命、星辰，便可以把一切推過去。
在命裡面，得哭便哭，該笑便笑。

小女孩失去了父親，又在特定環境裡形如失去了母親。生活孤獨無依。
她該在戰亂中成長，因目睹過多死亡而扭曲，因粉碎信仰而坍塌，因無依無靠而沒落。
成長的故事裡。
我有點恐懼那些所謂的長大。
象活了好幾十年，有一天，才發現自己不是、而是，不能、而只能。
臃腫下去，借酒消愁，自娛自樂。

我們會原諒小孩子的驕矜、少年的驕傲張狂。
因為我們知道，有一天，他始終會疲軟，他會變成他嘲笑的模樣。
不妨在那天來臨之前，讓他多嘲笑幾年。
青春人喜歡看成功的範例。漸漸老了人們更喜歡看失敗的例子。
有一天，曾經驕傲的人發現根本沒有能力驕傲下去，生活還是得繼續。人總不能老追求成功，失魂落魄是更普遍的現實。

電影沒教她那樣長大。
電影總提供著一些不確實、未經驗證的詞彙，希望、勇氣、愛、拯救、實現。
名分都是自己給的，自己封的。自己不信，所有人信了都等於零。
當一個小女孩相信她是公主，不管外界在如何戰亂與貧困交加，她的肉體都死亡了，她仍然會得到那個自封的名分。
當保存著完好的夢想。遇見任何阻撓都不放棄。那麼無論是否一貧如洗、眾叛親離。無論最終是否真的達到。你都實現了她。因為你做的一切已經是那個夢想的存在形式。

而少有人能抵達最開始的夢想。
忘記了比較簡單。
還有很多理由可供選擇：譬如我們早已改變了夢想。

老而不死是為賊。
面對質問，賊總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