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自由大道--Milk [自由大道]

米尔克/夏菲米克的时代(港)/自由大道(台)

7.5 / 179,793人    128分鐘

導演: 葛斯范桑
編劇: 達斯汀藍斯布萊克
演員: 西恩潘 艾米爾荷許 喬許布洛林 迪耶哥路那 詹姆斯法蘭科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vritti

2009-01-11 10:05:48

死於「史前」


時隔17年,這是Gus Van Sant再次執導同志題材的電影。

第一次他成就了River Phoenix的永恆,「黃風車,顫抖眼睛,38口徑槍,你和我,逃走。」青春的欲言又止被銘刻在多少少年心頭,每個同志心頭都有一個愛達荷。

這一次他藉著Sean Penn,拋出了一段「史前史」,藉著前幾天讀Sontag《AIDS and its Metaphors》的後勁兒,看這部新鮮的電影,好像剛剛好。

如果Milk活過83年,不知道他最後是會死於同僚的槍下還是被稱為「同性戀癌症」的愛滋病?以愛滋病的發現為界限,同志的世界乃至整個世界被再次一分為二,從這點來看,我甚至慶幸Milk死於「史前」,也許過了這個界限,Milk的故事可能就會被迅速地淹沒在米歇爾福柯和基斯哈林的另一種激進中。

影片開頭的黑白紀錄很耐人尋味:這是真的!條子會去gay bar抓同性戀!鏡頭下那些衣冠楚楚的小尤物跟老尤物們,一個個眼神戰戰兢兢,用手擋臉,沒有惱羞沒有對抗,像被醃好的鹹魚般被推搡入狹小的警車帶走,這個夜晚終於太平了……尊嚴哪兒去了?自詡人權平等的神話起碼在那時的美國是不成立的,現在……哦,今晚是週六,工體西路的DES應該正紅火,不管你喜不喜歡,但是那裡有百態,條子也不會來抄家。

拿「史前」的歷史做比較,中國的中古時期對同性戀的問題似乎非常開明,斷袖分桃書僮戲子……讓人浮想聯翩。而與之對應的西方中世紀——直接燒死!所以這個態度換到20世紀60、70年代,給幾棍子、在夜間的小巷子裡捅你幾刀,已經算很大的進步了。此種粗暴的根源和美國之所以迅速崛起的原因相同——新教倫理,新移民當自強不僅僅表現在如饑似渴的經濟擴張中,家庭觀念的鞏因為這個國家帶來了強大的凝聚力和穩定的「高級」人口,在這樣的一派祥和下,同性戀無疑是最不和諧的音符,沒有生產就沒有道德,盎格魯-撒克遜的後裔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在自己的國家發生。所以粗暴在這個國家從來就沒有斷絕,活在那個時代的人們,藉著方興未艾的搖滾、嬉皮、反戰、大麻、女權運動的勁兒,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走上街頭,振臂狂呼:GAY RIGHTS NOW!因為他們很坦蕩。

本來可以一直這樣坦蕩下去,直到取得勝利,因為同性戀沒有「辮子」。新教倫理在追求自由市場中經濟利益最大化的同時,它衍生的副產物是個人自由,這與它倡導的穩定家庭觀念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矛盾的,這是它一直理虧的地方。所以這場實打實的、針鋒相對的政治激進運動本來可以在英雄主義的光芒下畫上圓滿的句號,並且,無論Milk死沒死,他都應該是這場運動的號角——直到,獲得性免疫缺陷症候群的出現為止。

AIDS最初被發現於一些同性戀人群中,那些患病的人消瘦、潰爛、呼吸衰竭,死相可謂慘烈,他們死於免疫系統全線崩潰所造成的各種併發症——愛滋病毒侵人人體免疫細胞,並且複製、擴散,導致整個免疫系統功能的喪失,這個時侯,一個感冒就能致命。

當愛滋病被第一時間和同性戀聯繫在一起時,這個隱喻就再也沒有在人們的觀念里消退:愛滋病是上帝對同性戀的懲罰!而這個懲罰又因為他們被擴散到了那些「無辜」的人群,整個世界都會因為這個而滅亡。站在道德正確一方的人們自動將檯面上針鋒相對的鬥爭轉入了象徵領域,這個像徵太可怕了,它瞬間瓦解了同性戀人群心理的坦蕩,自覺將群體歸入了「不仁不義」的境地,理虧接著詞窮,這場勝利一半的戰鬥不戰而敗。

真的是這樣嗎?我當然無法徹底解惑,但是客觀上(我不想用科學這個詞,因為科學同樣受隱喻左右)一個HIV陰性的男人和一個HIV陰性的女人同一個HIV呈陽性的男人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做愛,他們的感染機率是相同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保險套」被喚為「安全套」,語詞變遷的背後更多的是功能和意識形態的驅動和影響,「安全」除了「避孕」之外還有「避病」的意思,不管男女,這是公平的。

愛滋病的隱喻就這樣在人群中揮之不去了,病毒侵人人體的方式像一種「攻城戰」,而醫學對待疾病的方式就像一場「反擊戰」,只是反擊的對像在無聲無息中從病毒被偷換成了病人本身。在和愛滋病的這場戰爭中,倫理「把戰爭轉化為對大眾進行意識形態動員的時機……用於一切形式的、其目的是打敗'敵人'的那些改善運動」。再也沒有振臂高呼「GAY RIGHTS NOW」的穿梭於街壘的肉搏勇士,而只剩下在文化象徵領域一記記刺入「權力-話語」機制心臟的烏托邦戰士。

世界從來沒有像今天那般複雜,各種盤根交錯的表象背後潛藏的是某些從來就沒有改變也不打算改變的噬人本質,隱喻切實地圍繞在我們周圍,而本質卻像幽靈般時隱時現。我還是慶幸Milk死於「史前」,因為之後的路上不止荊棘密佈,而且到處是食人樹,這時候,「單純」不再是一種引導你奔向勝利曙光的好品質,反而會在你不斷振臂時拉開你與真實的距離,不知最後他是否看著遠去的太陽疲憊地倒向土地,卻還不知那太陽也只是空氣折射的幻影。

Milk這樣的英雄只會出現在愛滋病出現以前,也只有在愛滋病出現以前他才算是英雄,整個人類命運的陰霾被籠罩在他們身上之後,坦蕩被自怨自艾取代,對比著看看那部《長期夥伴》,或者就知道,他們承受的是什麼。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