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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問--Ip Man

叶问/一代宗师·叶问/YipMan

8 / 233,697人    106分鐘

導演: 葉偉信
演員: 甄子丹 熊黛林 任達華 樊少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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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腳趾

2010-07-03 00:25:24

我只是個翻譯,我不是個走狗!


《海角7號》成功觸碰到了台灣民眾的G點,《葉問》則成功觸碰到了大陸民眾的G點。

以上兩部電影都應當被當做華語商業片的經典模板被供奉起來,並且值得學習製片管理的同學們一再的推敲研究。而對於那些膜拜著藝術片聖諭的影視狂熱分子們,他們將繼續承受著更加艱險的現實考驗並在一次次的物慾大潮衝擊中對心中的理想說ByeBye:收起那些至高無上神聖不可侵犯的菁英嘴臉吧,格式塔、精神分析、麥茨、J·J·墨菲、安哲羅普洛斯、通通滾蛋吧,再也沒有一個時代比現今更加緊迫地需求一個信條:研究觀眾——這是你能通往成功的最靠譜途徑!
然後我們看看自己還能在眩暈的狂歡中遺留下什麼?算了,也許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眩暈以及狂歡本身,重要的是我們的手中真正掌握了多少話語權,這份話語權的來臨並不是來自我們洶湧澎湃的激情以及充滿自我犧牲精神的壯舉而是來自實在的財富和權勢,這是道地的定理,能經受千錘百鍊的定理,絲毫不在乎我們能以何種方式說服自己。

畢竟,我們都是現實中的翻譯官,而不是葉問,我們幾乎沒得選擇。

當《葉問》中的葉問打敗了觀眾們的想像敵之時,他已經徹頭徹尾地成為一個充滿宗教色彩的完美符號。大眾的民族情緒被挑撥,難以抑制的激情在胸中蔓延。我們起立鼓掌,我們振臂高呼,我們痛快地沉浸在對一個完美意象的YY之中,彷彿我們自己的身體正在融進民族英雄的偉大人格,儘管實際上,這不過是場錯覺。

而香港演員林家棟飾演的翻譯官則在眩暈的狂歡中被隱去了,這是一個無比豐滿的實在,足以在電影史上留下他的蹤跡。

「翻譯官」——我們已經對這個角色習慣到了麻木的程度,從《地道戰》到《鬼子來了》,這歷來是一個集萬千醜惡與一身的令人忿恨的影像符號。而在抗戰史上人數更為眾多且更應令人忿恨的人群——「日偽軍」則被放置為一個尷尬的存在。那幫1·5倍於侵華日軍兵力的真正「走狗」曾在歷史上無情地殺戮同胞並用自己的身軀鑄造起膏藥旗師團堅不可摧的防禦工事。抗戰軍民引以為榮的戰績無不充斥著百萬日偽軍的屍骨,而真正被擊斃在「支那」土地上的「皇軍」數量卻不過區區二十餘萬··這是一個多麼令人警醒的事實?而在影視作品中,「翻譯官們」卻替代了這些人成為了被口誅筆伐的對象。在山大柏的自傳《我是日軍翻譯官》中,他細緻地描繪了遊走於時代狹縫中的小人物的無奈和心酸,讓讀者對「翻譯官」這個形像有了更加清晰飽滿的認識,無論葉偉信同志有沒有看過這本書,或許他早已經在漫長的影視誤讀中積聚了強烈的平反慾求,所以才塑造出「李釗」這麼個不一樣的翻譯官出來,從而為《葉問》平添了更多的蘊涵和力度。

回顧整部影片,「李釗」可以說是除「葉問」以外著筆墨最多的人物,實際上也被林家棟塑造地更為飽滿出色。這個人物很符合悉德·菲爾德的編劇原理,自始至終都充滿了做為主體的「自我意識」,並且人格轉變的軌跡清晰可見。影片剛開始,李釗以佛山警官的身份出場,言談舉止之間將這個小人物的市儈和刁鑽表現得淋漓盡致,日軍佔領佛山後,他又迫於生計充當起了翻譯官,葉偉信巧妙地佈置過一個細節:就是當李釗為避日軍耳目而將葉問一家收留在自己家中之時,我們通過攝影機鏡頭看到了他家裡老弱婦孺的窘迫景像。做為一個不會功夫又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只有憑一口流利外語安身立命的本事,不選擇當翻譯官那簡直是情理不容!為日軍招募人肉沙袋一方面是迫於淫威一方面也切實考慮到了那一袋「白米」對鄉親們的重要,儘管如此,武痴林的死還是令他感到深深的震撼··這是一個有良知的普通人應有的反應,從此以後他行為的動機開始悄悄地發生轉變,而眾人的唾罵和歸咎則成全了他發自心底的一聲怒吼:

我只是個翻譯,我不是個走狗!

如果說在這一刻,這聲怒吼還帶有李釗掩飾不住的自責和怯懦的色彩,在其後對「葉師父」一家的救助則成為了他問心無愧的明證。一方面是日本人的脅迫和窘迫的生存危機一方面是民族自尊心的叩問和對「葉問」一家安危的責任,李釗如履薄冰地在二者的夾縫間遊走,由此產生的戲劇張力遠遠地超越了男豬腳本人,也因而產生了本片最絕妙的兩段台詞:

一段是三浦將軍在問葉問的尊姓大名時,葉問回答:

我是一名中國人!

李釗則將葉問的這句話翻譯成:

他叫葉問!

另一段是三浦邀請葉問做自己軍中的武術教練時,葉問厲聲拒絕並向其發出了挑戰。

李釗急中生智,將其翻譯為:

葉先生會認真考慮該邀請並希望能同您切磋武藝。

李釗的這兩句翻譯令所有在大時代中掙扎求生的小人物們會心會意,這些人並沒有什麼高遠的志向,也沒有英雄人物的耀眼光輝,但是心靈深處自有他們不為人知的人性魅力在閃爍。而影片結尾,也正是這樣一位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挽救了我們高大全的葉大師的身家性命,同時也圓滿地完成了這個人物的自我救贖。

葉問無疑是神聖的高不可攀的永遠都難以企及的,因為他是一個完美意象。與之相比,李釗的人性魅力更加切實可靠也更加真摯可貴。可惜的是,就算是這樣的一個人在今天看來也不是處處可見的。更多的人做了「翻譯官」做過的事卻從未想過要通過某種方式來達成自我救贖,或者即使想到了也無法鼓起勇氣去認真履行。傻B總有傻B們去擁戴,陽春白雪也會有人去唾棄,這是螢幕之外更加複雜糾結的實在。

但無論如何,能做個不為走狗的翻譯終歸是一件高貴的事情。

至少,我堅信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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