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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X檔案--American History X

美国档案/野兽良民/美国历史档案

8.5 / 1,181,142人    119分鐘 | USA:101分鐘 (workprint version)

導演: 東尼凱
編劇: 大衛麥肯南
演員: 艾德華諾頓 艾德華福隆 貝佛莉狄安姬洛 Jennifer Lien 伊森索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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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鏡框

2008-10-04 05:24:28

從良了的諾頓:我為什麼只給《野獸良民》兩顆星


   對不起,愛德華諾頓,雖然你在這片子裡性感地一塌糊塗,雖然豆瓣上給你這麼高的評價,這部電影還是讓我失望了。不是你演得不好,而是這部片子邏輯太過簡單,對種族問題的揭示基本沒切到點子上去。在《搏擊俱樂部》那樣的歷史高度的陰影下,《野》只能說是too simple,sometimes naive。
    基本上,我對「妓女從良」或「浪子回頭」的故事沒有興趣。當然,這完全是我的私人好惡,不能作為扣分的理由。但至少我有權力說說我為什麼不喜歡這樣的故事:那是因為,它太容易被拍成一部「教育片」,讓人們乖乖地馴服於主流價值觀。當然,「教育」也有高下之分,有一本正經,居高臨下的,也有春風細雨,潤物無聲的——阿爾都塞的「意識形態的國家機器」說的就是這種方式。正襟危坐的,大家已經有足夠的免疫力,不可怕;可怕的倒是後一種,還沒等你發覺它就在你心裡攻城略地了。這套「軟性」的機器怎麼運轉呢?說來也簡單,曰:表彰先進,懲罰落後。我們看到,《野》,或者說大一點,好萊塢的大片,都難以跳出這樣的套路。
    寫到這裡,我有必要做一點解釋,以免犯上「政治不正確」。主流價值觀不代表就是錯誤的,反動的,非主流也不見得就正確。此處想討論的,是《野》在藝術上的得失,所以請不要用政治的邏輯批評我對《野》的批評。我百分百支持平權,反對種族中心主義。但這並不妨礙我批評這部電影。
    什麼是藝術的標準?我固執地以為,一部在藝術上有野心的電影,多少是叛逆的,是反常識的。(這也適用於其他藝術形式)藝術不是幼稚園裡的阿姨,每天把觀眾看作兒童般重申些社會的「DOS AND DON'TS」,它應該是幫不安份的搗亂分子,專門尋思著打破些你已經視為天經地義的框框,狡黠地從暗地裡衝出來,出其不意地捅向你身體最敏感之處,讓你如坐針氈上半個月。
    呼籲種族和解,倡導寬容,「冤冤相報何時了」——《野》除了再次扮演幼稚園裡的阿姨,把這些老話重申一遍,還給了我們什麼呢?不但沒給什麼,還帶來了一堆疑問。諾頓是如何變成種族主義者的?僅僅是父親的死嗎?導演似乎也覺得這個邏輯太單薄,於是在快結束時給了個父親「諄諄教誨」的場景。但這只是弄巧成拙,自主意識這麼強的諾頓,會這麼輕易被父親的幾句話,就從原來對黑人老師的崇拜轉向憎惡嗎?小諾頓的內心,一定經歷了在父親和老師之間痛苦的掙扎。影片沒有花筆墨在這種內心的轉變過程上,反倒在許多無關痛癢的地方搞足噱頭,那麼多冗長的升格鏡頭不知所云,真是敗筆。
   除了在形而下的意義上,自身邏輯無法自洽外,《野》的失敗在於沒有從社會層面解釋種族主義的濫觴。影片導演的態度無疑是嚴肅的,否則不會選擇這麼「硬」的題材,但問題是,影片沒有觸及到種族主義背後的社會、經濟、文化、心理根源。如果說種族主義來源於白人的「相對剝奪感」,那麼我們在影片裡幾乎找不到這種提示。賽司應該是典型的低階白人,但即使在他身上,我們也找不到他憎恨黑人的原因。也就是說,在影片中,歷史被擠壓到了一個平面。我們無法理解「種族主義」這樣一種典型的歷史意識:Where does it come from? where will it go?所以我說:《野》沒有歷史,儘管片名里有history。
    諾頓的「從良」歷程同樣不能讓人信服。僅僅因為遇上了一個像《阿甘正傳》里布巴一樣心地善良的黑人嗎?因為白人幫派的兇殘、乖戾嗎?如果說影片呈現的諾頓由善趨惡的邏輯簡單到侮辱觀眾邏輯,那麼他由惡趨善的「回歸」也是那麼蒼白無力——對比他在煽動白人作惡那一幕的口若懸河,妙語連珠,真不知道諾頓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同感,相比從良之後的諾頓,之前的他,舉手投足間是多麼魅惑!你看他殺了兩個黑人被捕的那場,那挑起的眉毛,上揚的唇線,得意的壞笑,茂密的睫毛下那黑亮放光的雙眸;你看他和家人辯論時那種志在必得,連珠帶炮……這些最能吊起我們情緒的段落,不就是赤裸裸的「惡」的「召喚」(interpellation)嗎?不幸的是,相比善,人類總是在惡的召喚下缺乏抵制力。想想看,諾頓給你留下的難忘的瞬間,不都是在為惡嗎?看《搏擊俱樂部》里他在老闆前痛毆自己,我們誰不是笑得一抽一抽的?而從良後對家人關懷備至的諾頓,能帶來給我們什麼呢?
    丹尼爾是「美國X檔案」的敘述者,也是諾頓的追隨者。對於一個優秀的導演,這樣的角色設置肯定不是白設的。他一定會通過某種「反差」(contrast)跟主人公形成一種「互文關係」,從而拓展片子的藝術空間。可導演在此基本浪費了這個設置:丹尼爾基本沒有推動情節的發展,其走入「光頭幫」,完全是哥哥的影響,其退出,也簡單地匪夷所思,毫無心理變化的層次。讓人大感意外的結局,也許是想表現現實複雜,曾經憎恨黑人的白人,也可能成為冤冤相報的犧牲品。但如果按我之前設想的(相信也是大多數觀影者設想的)諾頓在勸服那幫光頭黨時被殺,可能會提升全片的一個層次。即使如導演安排的結局,我們也有理由問一句,面對弟弟的死,諾頓的心理還會經歷什麼變化呢?無語的是影片至此戛然而止,以一個弟弟的頗為陳詞濫調的作文結尾就草草了事了。
    被忽略的不僅僅是丹尼爾,其他配角更加單薄。諾頓的女友、母親都面目模糊,白人至上主義精神領袖開曼更挫,在被諾頓打了之後就退出劇情了,我還以為此處會有什麼伏筆呢,好歹也是精神領袖啊,真沒看出他強大在哪裡。反倒是監獄裡幫助諾頓的那個黑人,雖然仍是「善良、帶點搞笑的小毛病」的經典黑人形象,但模仿女友那段還是讓我眼前一亮。
    
    說了這麼多,回到原題,「浪子回頭」故事也不必定是藝術電影的毒藥。張揚的《昨天》也是個典型的浪子回頭故事,但它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主人公內心的轉變上,從中展現出的生活的真實感每每強大到讓我艱於呼吸!而《野》不僅沒把重點放到諾頓的兩次轉變(結尾還漏掉了第三次轉變的可能),而且對兩次轉變的展現也流於膚淺,缺乏直抵人心的力量。可惜諾頓這麼好的「天物」就這麼被「暴殄」了,想想要是諾頓一壞到底該有多酷!可咱從「大局」想想就不行啊:小壞一番已Sexy到無法匹敵,要一壞到底,那種族主義的支持者和同情者還不知道因為諾頓要暴增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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