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灘•風波惡

               ---略論上海灘題材影視

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是野心家的樂園，亡命之徒的聖地。作為一塊繁華的殖民地，這裡租界林立、幫派蜂起，很多不滿足於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跑到這裡，一展身手闖天下，希望揚名立萬、淘金髮家。為了搶到各自的那份蛋糕，上海的各大幫派爭鬥不休，此起彼伏，荷爾蒙亂飛，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扔進黃浦江，一時英雄輩出，流星雨一般划過大上海的夜空，成為那個年代裡轉瞬即逝的傳奇。當這些傳奇走入影視，我們得以窺見舊上海的風波惡、英雄殤。

一、女人

對於某些強悍的人士，奔赴上海的理由只要「那裡美女如雲」這一條就足夠了。上海灘盛產交際花、舞女、歌女、名媛，是美女雲集的地方。和什麼女人在一起，無疑是江湖地位的象徵，名媛自然是上選，如電視劇《上海灘》和電影《新上海灘》裡上海大亨馮敬堯之女馮程程，交際花也不錯，如金城武版《馬永貞》裡的艷陽天，至不濟也要是紅歌女，如 《天堂口》裡的露露，《搖啊搖，搖到外婆橋》裡的小金寶。

這些美麗的女人，往往是各大勢力爭鬥的導火索。像《欲霸天下》裡那位紅歌女引發斧頭幫幫主和金沙幫幫主大打出手，那是司空見慣的了。而《天堂口》裡，兄弟反目、兄弟相殘基本上是圍繞著歌女露露一個人展開的。還有些美女本身就是江湖中人，金城武版《馬永貞》裡艷陽天對馬永貞因愛生恨，直接參與了伏擊馬永貞的幫派爭鬥。

    這些上海灘的寵兒，有時是英雄的溫柔鄉，有時卻是帶著毒刺的玫瑰，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在她們的石榴裙下演繹。雖說美麗不是一種罪過，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管怎麼說， 美麗都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資源，擁有這些資源的美人們，她們的一顰一笑都能勾引起上海灘的風雲變幻。有了她們，上海灘的傳奇多了幾分血色浪漫。她們才是傳奇的源頭。

二、權謀

要在上海灘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除了拳頭過硬，腦子也不能含糊，有勇無謀的莽夫是很容易就被淘汰出局的。能在那個危機四伏波譎雲詭的方寸之地立足，善用權謀是生存的必要技能之一，也是奪取最大利益的不二法門。

金城武版《馬永貞》裡的楊雙對付風頭正勁的馬永貞，採用的是鄭伯克段於鄢的古老伎倆，欲擒故縱，地盤被馬永貞搶了也不著急上火，放手讓馬永貞胡來，然後讓他激起眾怒，引火燒山、借刀殺人，還合併使用美人計，在緊要關頭反戈一擊，馬永貞中計，差點送命，自然馬永貞他們也不是吃素的，馬和譚四合謀，譚四詐死，最後聯手擊斃陰險的楊雙。

《欲霸天下》裡那位靠裙帶關係登上警察局長寶座的康政宗，也是一個無比陰險的人物，為了成為上海之王，一直在暗中挑撥上海灘三大勢力斧頭幫、金沙幫和龍虎堂互相廝殺，並利用身手俐落的表弟邱子洪加速他們的碰撞，縱虎驅狼、 坐山觀虎鬥，終於三大幫三派俱傷，無力再起，康某坐收漁利，穩坐上海灘第一把交椅。只是在最後想毀掉表弟邱子洪這顆棋子時候，反被殺。這個奸詐小人的上海之王的美夢，成為一枕黃粱。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整部影片只講了一個陰謀而已，那位黑幫老大使了一招瞞天過海，假裝在襲擊中受重傷，跑到小島養傷，然後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引蛇出洞，一網打盡那些背叛他的人，把陰謀奪位的老二和背著他與老二通姦的姨太太小金寶活埋了。

而《功夫》裡斧頭幫消滅鱷魚幫，採用的是調虎離山之計。

如果說女人為上海灘的傳奇增添了浪漫色彩，那麼各幫派使出的陰謀詭計則為上海灘傳奇的精彩程度加了不少分。

三、兄弟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人再怎麼無敵，也不可能只靠自己一雙手就橫掃上海灘各大勢力，打江山的時候是需要兄弟的。在結伴拚殺的過程中，他們往往發展出同仇敵愾的鐵血情誼。不過，兄弟是創業時的良伴，也是守成時的隱患，兄弟有時候會變成最危險的敵人。每次造反立國的朝代建立後，其第一代統治者都要大殺一通開國功臣，無非是要獨享勝利果實，不讓兄弟們染指。

今日的風光是怎麼來的，大家都知根知底，這種成功是很容易複製的。其統治的合法性的根基其實很簡單，就是要夠狠、夠狡猾，該捅刀子的時候，絕不給你按摩，該設陷阱的時候，絕不帶你走陽關道。碰到那些權勢欲強的小弟，自然會蠢蠢欲動，想把大哥的交椅和女人都想搶去，嘴裡喊哥哥腰裡掏傢伙，一有機會就翻臉。巨大的權勢誘惑，是兄弟情的試金石，而兄弟情並不是足赤真金，經不起慾望的烈火的焚燒。
    
而大哥呢，為了保住權勢，自然時時提防，極力維護其權威，容不得背叛，否則就不能服眾，其地位就岌岌可危，到手的一切都將付之東流。誰要是碰觸到威脅其統治的警戒線， 那麼哪怕是親兄弟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搖啊搖，搖到外婆橋》裡的老大老奸巨猾，清除了內奸，保住了位子，衛冕成功。《天堂口》裡，剛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鋼筆捅死了老大洪哥，並脆俐落的幹掉了洪哥的忠心老臣子齊叔，奪權成功。為了不讓屬下生出二心，剛哥還下令殺掉了不聽話的親弟弟，這和《教父》裡黑手黨老大邁克•考利昂下令殺掉親二哥如出一轍。不為爭奪權勢，出於一些糾結的恩恩怨怨，也還是會有兄弟反目的可能，電影《新上海灘》裡許文強和丁力最後免不了拔槍互射。

不管是利益的誘惑，還是陰差陽錯，這些共同創業的兄弟間的明爭暗鬥，總是不得消停。往往導致兄弟情分崩離析，兄弟們死傷狼藉，本來可歌可泣的故事一變而為可慘可痛。兄弟相殘，是一闕英雄謠曲裡的不和諧變奏，體現了上海灘傳奇殘酷的一面。

四、代價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上帝說：你想要什麼就拿去吧，只是你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野心勃勃的亡命之徒們，通過浴血奮戰可以過上紙醉金迷的生活，可以擁有最美的女人，看到最好的風景，賞玩最純的金條。不過，這些風光一時的人物，並不能一勞永逸的醇酒美人、倚紅偎翠，人莫予毒的到老到死。江湖總有風波, 恩怨何時能了，上海灘的風波惡是他們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在那樣的年代裡，沒有誰是絕對的王者、不敗的神話，只要你站在頂峰，腳下就會聚集一批或明或暗的挑戰者，每個在高位的人都要被強烈的危機感、不安全感煎熬。極度的心理重壓，這算是最輕微的代價了。不幸的是，往往那些大佬們憂心的事情，總是會演變成事實，兄弟奪權啦、靠山倒塌啦、遭到暗殺啦、新貴挑戰啦等等等等，各種兇險總是排著隊的來催命。有時候覺得，那些上海灘大佬揮金如土、奢侈淫靡，是抱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休」的頹廢心態的。

電視劇《上海灘》裡許文強破壞了日本人逮捕愛國青年的計劃後，遠離上海，隱居於香港，過起平凡人的生活。但是恨他入骨的馮敬堯派出殺手，殺光他的親人。許文強重新捲入了仇殺爭鬥，最後死於日本人之手。守著妻女過日子，這樣普普通通的願望，對他來說，是不可企及的奢望。《天堂口》裡剛哥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但失去了所有的兄弟，而阿峰則失去了心愛的露露。《欲霸天下》裡邱子洪正待成為黑幫新貴，不料中了表哥的毒計，出人頭地的富貴夢還沒有做完，就被打成了篩子。陳觀泰版《馬永貞》裡馬永貞威震上海，揚眉吐氣，雄霸一方，最後還是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死於亂斧之下。

這些看似無限風光的人，付出的代價可不是傷心流淚、黯然心碎那麼簡單。他們失去是心愛的戀人、至愛的家人、情同手足的兄弟，甚至有時候連自己的老命也要報銷。這些浪子、流氓、野心家，給「富貴險中求」做了最好的註解。往往這些在刀光劍影里拚殺出來的人，付出了無比沉重的代價，失去了一個世界，換來的不過是灰燼。這是上海灘傳奇悲情的一面。
  
五、絕唱

葉麗儀的一曲《上海灘》唱盡了舊上海黑幫故事的浪漫、悲情、殘酷、熱血，無限滄桑蔓延開來，讓人聽之黯然銷魂。一頁風雲散，變幻了時空，彈指一揮間，舊上海走入了歷史。然而，那些被黃浦江滔滔江水淘盡的人和事，並沒有永遠的沉埋在時間之沙下。我們在影像里重溫了那些把大上海攪得天翻地覆的人物的喋血青春、英雄風烈。他們鑄就的傳奇，是一個時代的絕唱。在看這些有關上海灘的影視作品的時候，雖然知道這是已經塵埃落定的故事，但總是心緒難平、百感交集，正如歌詞唱的：仍願翻，百千浪，在我心中起伏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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