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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1½°F™

2008-05-24 18:53:48

漸離佳境


「如果你有想像力,就讓它自由馳騁吧;如果你沒有,那麼請你打住,這本書不是為你寫的!」

這句話可以是一把標尺,在我們的大腦還未及沉溺於精彩故事之前,先就為那一顆顆或充盈或乾涸的心靈做出度量,同時也為不同讀者各自迥異的感受提供註解。然而,讓筆者感興趣的不僅僅是這句略顯狡獪的話,史蒂芬對其作品是「恐懼」而絕非「恐怖」小說的「辯解」中所表現出來的那種不依不饒更讓我玩味。但是,若要辨別出這二者的高下實在是件耗費精力的事情,不如借剖析電影作品之便利,不經意間豁然開朗也未可知!
希區柯克曾說「真正的恐怖源自觀眾的想像而不是螢幕上所表現出來的事物」。《沉默的羔羊》是堅決秉承了大師的教誨才取得了讓人眩暈的藝術成就。並且,該片更大的貢獻在於為一種古老的類型片開闢出一條變革之路並成就了一位表演奇才安東尼·霍蒲金斯。不同於以往同類角色的單一性,安東尼塑造的食人魔形象具有一種攝人心魄同時又催人迷醉的獨特魅力。
每當一部影片被經營成一種品牌則必然難逃被破壞性開採的厄運,更何況漢尼拜爾已經脫離於影片之外而單獨成為一種文化現象。正因如此,使得創作者開發續集前傳的行徑變得名正言順。其不僅掩蓋住了刺鼻的銅臭甚至還可以披裹上一層延續藝術生命的瑰麗外套。
在整個食人魔系列影片中,《紅龍》架構的故事發生時間最早,但推出的時間卻最晚。不同於《漢尼拔》的信馬由韁,《紅龍》所追求的敘事技巧和藝術風格更貼近《沉默的羔羊》所熱衷的那種「引而不發」。究其原因,首先是因為《紅龍》作為食人魔系列作品中的最前端擔負著引領整個故事發展的重任,而固守原著的精神也多少限定了創作者想像力的發揮。其次,布萊特·拉特納從《漢尼拔》的飽受指責中洞悉到,單純表現感官恐怖其實是得不償失的伎倆,而那種不露聲色卻在內心反覆湧動的恐懼才是驚悚片的精髓所在。所以,回歸《沉默的羔羊》中成功運用的技法,實乃上乘選擇。
不過,並不是所有方向正確的戰役都必然獲勝,同理,一部演員陣容奢侈、創意一流的電影作品也完全可能在一些極不顯眼的細節上處理失當而功虧一簣。和《漢尼拔》的「放縱」相反,《紅龍》似乎被太多的規則所束縛,讓很多原本靈感四溢的橋段變得笨拙並反過來制約了故事的發展。最終讓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恐懼氛圍慢慢飄散離去。
在小說原著中,漢尼拔教授是作為一條副線來展現的,其對整個故事的作用是穿針引線。影片真實準確的再現作者意圖可以說天經地義。但這個似乎最不成其為問題的地方卻難煞了影片主創人員。因為《紅龍》有一部太過出色的「後傳」,所以原本作為副線交代的人物漢尼拔教授得以「登堂入室」並成為了全套食人魔系列影片中最不可撼動的靈魂人物。如何給予漢尼拔教授足夠大的表現空間來成全觀眾的喜好,同時又要避免故事的主線不致旁落為尷尬的雞肋,這幾乎是一道無解的難題。而導演在影片中所流露出的左顧右盼則為這道命題作了一個頗為中庸的解答。
《紅龍》以漢尼拔教授的被捕作為背景來引領故事。兩位主人公在開場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內即告完成首次螢幕「對角」。這無疑是一種很「折衷」的手法,因為故事主體的推進耗費不起太過冗長的時間去渲染追捕的驚險。所以,原本可以製造出的懸念迭生被角色的倉促上陣所徹底葬送。不僅如此,因為主角的過早相遇,間接導致了影片後半段導演苦心營造的監獄戲喪失了足夠的戲劇張力而變得乏味。可以說,這是一個讓人喜憂參半的開頭。
故事的主體部份隨著追捕一個綽號為「牙仙」的變態狂徒而展開。警官威爾為擺脫窘境不得不數次求教於身陷囹圄的漢尼拔教授。兩個冤家的幾幕對手戲原本應是本片最出彩的橋段才對。但實際上卻只是複製了《沉默的羔羊》之的表皮,而根本無法觸及到其精髓。影片那個單刀直入的開場白在這裡「終於」顯現出「不凡」的價值。因為懸念的喪失殆盡,使得導演拼命佈置的氣氛顯得頗有幾分滑稽。可以看出,導演在此作了對《沉默的羔羊》致敬式的抄襲。鏡頭中畫面的推進、人物間閃爍其詞又語帶機鋒地對白、甚至連同道具的佈置和音效處理都和《沉默的羔羊》保持了驚人地一致。但無論怎麼努力,《紅龍》就是無法複製出《沉默的羔羊》那令人窒息的氛圍反而卻造成了一種「洞房花燭不落紅」的尷尬效果。
最根本的原因在於兩部作品嚙合故事線索的能力有太大的差異。雖然都「不約而同」的使用了同一種包裝,但這不足以掩飾兩者間藝術層次的差別。《沉默的羔羊》的主線同樣也是追捕與拯救的故事,卻能緊緊依附於漢尼拜爾這條副線。兩者水乳交融、密不可分。克萊麗斯與漢尼拔的關係遠較威爾複雜並帶有一種令人迷幻的曖昧,而後者與食人魔間就只有憎惡和怨恨。缺乏直達心靈的溝通和默契,這種侷限性展現在螢幕上就是單獨看誰的表演都非常出色,然而角色間的交流卻永遠相互排斥。所以,你會發現《紅龍》中霍普金斯的表演雖已臻化境,卻始終也無法給你撲面而來的驚悚感。那是因為再精彩的演繹也無法脫離故事本身而單獨存在,他需要一位消解並回饋其表演的對手存在。《紅龍》沒有為其成功設立這樣一位「受眾」,所以最終成就了其以自我為中心的「精彩表演」。
同時,如果將漢尼拔的戲份完全從《紅龍》中刪除,整部影片依然可以「屹立不倒」。導致這種現象的根源是影片中威爾的偵破完全「逃離」了漢尼拔的掌控。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後者處心積慮的誤導和謀害,威爾與「牙仙」的交鋒要順利許多。但同樣的情況在《沉默的羔羊》中幾乎是不可想像的。克萊麗斯對野牛比爾的追蹤從一開始就得到了漢尼拔的精確指點。那穿插著投桃報李的心理測試不僅引導著克萊麗斯找出正確的路徑,甚至還最終讓她擺脫了沉積多年的心理陰影。《沉默的羔羊》中的食人魔是一位能駕馭全局的博弈大師,其他所有人物都是被其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棋子。他能間接參與局勢並精確左右結果。然而,同樣一個人物在《紅龍》中卻淪落為一頭囚禁於牢籠之中的「困獸」,除了發出幾聲無謂的嘶吼和設立一兩個小陷阱外無甚作為。
《紅龍》的演員陣容豪華得簡直讓人眼暈,任何一個演員都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實力派。但導演明顯缺乏將他們撮合到一起的能力,影片為我們「奉獻」了太多太過出色的個人表演卻鮮見精彩的對手戲。這一致命的缺陷使導演苦心經營的恐懼效果往往被漫不經心的對峙所沖淡。而最終真正衝擊觀眾心靈的已不在是《沉默的羔羊》所彰顯的那種可讓血液凝固的驚顫,卻是《漢尼拔》所衷情的赤裸裸的血腥與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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