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殯之森--The Mourning Forest

殡之森/原木之森/TheMourningForest

6.7 / 2,899人    97分鐘

導演: 河瀨直美
編劇: 河瀨直美
演員: 齊藤陽一郎 尾野真千子 渡邊真起子 增田加奈子 宇田茂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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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衛二

2008-05-09 18:19:04

《殯之森》:河瀨直美的奈良森林


河瀨講解的生與死

滿目的綠,佔據整個畫面。從遠及近,穿過森林的風。《殯之森》有著跟《萌之朱雀》近乎一致的開頭序幕,依然講述一個與森林息息相關的故事。與《萌之朱雀》不同,風聲裡的《殯之森》在第二個畫面就切到了田間的送葬隊伍,掛幡搖鈴,肅穆地慢慢行進。「死」成為了影片的關鍵字,即片中的「殯」字(這也是個人始終認為不應該翻譯成《原木之森》的原因,要原木做啥?)。結尾,影片出字幕解釋了殯的含義。它有兩個意思,一是緬懷紀念先人的一段時間。作為詞形變化,它所指的還包含漢語中的「殯」意,是為安葬故人。

《萌之朱雀》,河瀨直美的劇情長片處女作,講述奈良林區的一個家庭經歷著時間流逝,包含著揮之不去的故土情結。生老病死一直是河瀨留戀的話題,這可能與她的成長經歷有關,幼時雙親離婚,被爺爺和婆婆撫養長大。還是小女孩的她走遍了附近的深山老林,與樹木相伴,彷彿聞聽到了鳥蟲耳語,吸取了山間靈氣。當她長大並拍攝電影后,既是養母又是長輩的婆婆卻不可避免地衰老。眾多長短不一的紀錄片,多數在講解著河瀨的個人記憶與人生體驗。

事實還在於婆婆患上老年痴呆症、自己孩子的出生,它們對河瀨直美的衝擊尤為明顯(很現實的年齡差問題)。人非草木,老人的養育之恩無法忘記。可怕的衰老與死亡無可避忌,森林用時間埋葬一具具死去的軀體。凡人總是敵不過時間,與森林相伴的人們還是要回歸到森林之中,那裡珍藏著他們生命中的極致美好。所以,《萌之朱雀》到《沙羅雙樹》,《擁抱》、《黃櫻花的來信》到《垂乳女》,死亡或生存的問題始終困擾著河瀨直美。作為女導演的感性表達,便有了《殯之森》裡的兩個人物:女人與老頭。沒有帶上這些先抵的情緒進入,《殯之森》的故事就有些被架空,搖搖欲墜。看著他們,如同街邊哭泣的女子和入睡的老者,這簡單的、抱有戒心的一面之緣,根本不具有形成完整故事的可能。只有認同和憐憫,他們才有豐滿的可能。

女人喪子,她有些精神恍惚。老頭喪妻,他看上去有些痴呆。他們在一個鄉間的療養院裡相遇,那裡被周圍的茶園、田野和森林所環抱。女人要照顧老頭,老頭卻屢次拒絕別人的好意,如同別人走不進他的世界。誤解慢慢消除,老頭開始接受女人的照顧。能讓他們大笑的機會不多,老與少的歡樂,只反映在尋常不過的瑣事上。他們還似小孩子一樣,在茶園裡捉鬧追趕躲避藏。車子出故障的路上,女人追趕老頭,摔一跤後他們卻吃上了美味的西瓜。

《殯之森》的劇情一句話總結就說得清:女人陪著老人入山,在愛人墓上埋下日記。聽上去很做作,有人動要考證可能性與必要性。鑿天梯隱居山林會是感動常人的傳奇,但孤伶伶的埋日記,反倒令觀眾失去頭緒。前後一比,河瀨直美冒險地弱化了衝突情節,強化了生命體驗。老頭用了幾十年的時間都無法走出亡妻已去的陰影,中間的坎坷艱辛卻一筆不提。他和愛人在房間裡一起彈琴,他和愛人在樹林裡一起跳舞。彈琴跳舞,一常見的詞組,用來形容人的開心與歡樂。作為細節表現出來,從兩人到一人,彈琴跳舞平淡得沒什麼味道,不同之處就在於一生一死的錯覺是全然不同。至於「要有愛」的女人,強烈的情緒爆發如同驟然下起的暴雨,沖流而出的山洪,不止的眼淚只是為眼前的老頭而哭?顯然不是。一帶而過的與丈夫對談片段,容易讓人忘記她到底是缺了什麼,又需要什麼,然後跟著一神叨老頭闖進深山。


我是夏天的一棵樹

這是奈良西部的一片森林,傳說那裡在生與死去的雙方可以達成交流。老頭的愛人就深埋在地下的墓中,並非隆起的土冢。上面有棵不大不小的小樹,區別於先前老頭擁抱的一棵樹幹龐大的枯木。老頭刨土,埋下一本本編有年份的日記,異樣的工整。他把記憶都放進土裡,跟愛人的身體一樣,統統歸於土,化為土,長成樹,形成森林。注視這一切的,可能是風,可能是陽光。中途老頭還拿出來音樂盒,給了女人。聽著傳出的叮叮聲,女人在森林中迎著從天而降的晨光,在風聲里形體都要化了。

對於《殯之森》中身體取暖的一幕,不知隱欲主義的河瀨是否有意挑戰觀眾的觀影體驗,還是證明活著(Alive)的理論牢靠。一乾癟老頭就這麼挺過來了,真是個奇蹟。假設看過足夠多的俗套情節劇,這一幕放在哪裡都容易成為一笑料,只因有了先入為主的習慣。

對事情有不同看法常是因人而異,但在樹的意象上,河瀨直美卻立足於表現森林中的一棵,如同千萬人中的一個。因為導演所秉持的是封閉式的個人體驗,即世間萬物再美好,都要回歸到作為本體的我上。我感受到了它們,才能欣欣然地融進其中。死了的人當然感受不到,所以你要活著,你要重新找到生存的意義。女人與老頭進入的是森林,尋找的是墓地。儘管在頭頂或身邊,有著無處不在的光線和聲音,那依然是為樹木所包圍的封閉空間。墓地就更不必說了,死後的一處封閉歸宿。

大到遠景蒼茫的青山,小到近景粘網的蝴蝶,《殯之森》用遲滯的畫面和晃動的手持攝影,引領觀眾進入到女人與老頭的內心世界。比起《萌之朱雀》田村正毅的固定機位和長鏡頭,相比山崎裕掌鏡《沙羅雙樹》的動靜交合(此人同是枝裕和有過一長段時間的合作),十年後《殯之森》發生了巨大改變,鏡頭動得厲害。《殯之森》開場幾分鐘的空鏡頭和遠景,山水煙雨被賦予了一層更加形式的含義,帶著「殯」的儀式效果。這固然是攝影師易人的原因,在入山一段,中野英世展示的攝影同泰國導演阿彼察邦的《極樂森林》和《熱帶疾病》有著某些奇妙聯繫,巧合的是它們在坎城共同構成東方原始森林的幽玄禪意,與神秘連接、與死者相同,所以很難說《殯之森》的獲獎沒有東方森林的影響因素在其中。

與是枝裕和在《幻之光》走向廣闊的海邊地帶所不同,河瀨直美只願意停留在森林與奈良,迎取自我重生。不過,是枝在新作《步履不停》中也選擇了「回家」,與長輩一同生活,有著夏天的綠蔭和暑氣的一個封閉空間。他留下的問題就是,這人到底走不走得出去。《殯之森》用老去祈求著真千子的新生,她能否真正走出,誰也不知道,所以就當是一種祈求吧。

通過《殯之森》的結局,河瀨直美站在了出世的視角上看著真千子,這點倒是與《萌之朱雀》的回眸俯瞰不謀而合。她用封閉的表現形式不代表著她缺乏生命力,夏天同樣給予了她身體的熱量和生命的能量。通過採訪可以得知,夏天正是河瀨直美最喜愛的季節。她如同夏天裡的一棵樹,回想著身邊奈良森林的久遠記憶。

(本文來源:網易娛樂專稿 ) http://ent.163.com/08/0505/20/4B758BH800031H0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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