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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汀貝爾之黑暗時刻--The Machinist

机械师/迷魂杀阵/克里斯汀贝尔之黑暗时刻

7.6 / 415,713人    101分鐘

導演: 布雷安德森
演員: 克里斯汀貝爾 珍妮佛傑森李 艾坦娜桑琪絲吉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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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 Tang

2008-04-18 09:21:00

分裂電影,還是我們


在一系列講述精神分裂的影片中,患者的雙重人格,通常會得到外化,由兩名風格迥異、對比鮮明的演員分別表現。我們面臨的最大問題在於,如何使觀眾落入圈套,忽略掉貫穿影片中所有意義明確的指向性細節,從而忘記尋找兩者之間實際上無處不在的聯繫。這一類故事接近讓-克勞德·卡里耶劃分的第二種故事類型:講故事的人了解這個故事,而聽故事的人並不了解。在這樣的故事裡,引起觀眾的興趣並不特別困難,並不需要飛機墜毀或者大樓坍塌什麼的(它們只是在浪費製片人的錢),只需要一點點神秘的不可知的因素就足夠了。而在講述精神病患者的影片中,這樣的神秘因素通常來自於「敘述者」的想像空間,即代表其第二人格的主人公的某些不合理行為(比如,他的突然出現與消失,並且通常地,他在其他所有人的記憶里處於空白狀態)。

當然,電影發展到今天的浩大規模,也許我們考慮這個問題的機會越來越少。曾經別緻的敘事方式一再重複,而觀眾學會逐一識破影片中的種種陷阱,甚至他們從一開頭就可以料想到結局(就像今天的許多鬼片那樣,在觀看之前,我們就可以猜到,它們大抵跟精神病或者犯罪心理脫不了干係),這時編劇所要面對的巨大難題就是,如何在已經有一個確定終點的前提下,持續而強烈的挑撥觀眾的神經。

在此意義上,《機械師》的做法,有一些是成功和值得借鑑的。與另一部同樣描寫精神分裂的影片《搏擊俱樂部》不同,後者中實為一體的兩個主人公之間,由始至終穿插了一個名為瑪拉·辛格的女人,而導演謹慎地將「三人從未同時出現」這一細小而至關重要的細節抹得一乾二淨,從而輕鬆地將觀眾的通常性解讀引向了誤區。而《機械師》的主人公萊茲尼克比任何人都要憂鬱和沉默寡言,由於溝通的極度缺乏,觀眾從一開始就不難猜出,萊茲尼克與數次出現的胖子(萊茲尼克臆想出的另一人格)其實就是同一個人。不得不指出,圍繞著黑人的事件過於詭異和誇張,以及導演過份在意兩人間的外型差異,大概就是導致此處敘事失敗的根本原因。

幸好,並非沒有挽救的餘地。

人物設定,萊茲尼克是一個事業失敗的小工人,生活枯燥煩悶,長達一年的失眠令得他骨瘦如柴。這個人物的設置一方面很大程度地切合了平常人的生活狀態,另一方面又具備某些不可思議的成份,比如他為什麼會患上嚴重的失眠症,這本身就足以引起觀眾的興趣。而《搏擊俱樂部》中,為了形成一個完整的反射結構,追根溯源的部份恰好被有意忽略掉了。有一個定義說,所有的故事都是關於所知和所不知的遊戲,而故事的全部功能在於,潛入不知之中以發掘新的事物。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耶穌的故事總是被不厭其煩地翻拍,也可以解釋為什麼觀眾在明知黑人男子與主人公是同一個人的情況下,依然不厭其煩地去尋找他的根源。敘事方式和故事本身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物,敘事有它自己的模式和技巧,而《機械師》中做的好的部份,是資訊的隱藏與不斷髮掘(通常的做法是將前面反覆出現過的小細節與真相的某種特性一一對應起來),以及冷峻陰沉的影像風格的運用。

《機械師》的視覺藝術,是寫實而略微殘酷的,破舊的房間、低沉的烏雲,還有主人公幹枯的身體,都宣揚著某種末世情緒。事實早已證明,這樣的頹廢作風,對於現代人敏感脆弱的神經,總能產生巨大的衝擊。而最後的十分鐘劇情,真正起到了挽救全片的作用——雖然它的到來晚得有點兒過份。真相的揭示實現了所有資訊的重組,看似牽強的情節終於有了意義,而影片也因此免於流俗。

此時我們終於發現,早些出現在電影中的事件,很大部份都不過是主角的想像,出於自我保護的心理機制,而它們最終都成為了真相的暗示,且指向明確。這一點上,《機械師》的做法與《停留》類似,只不過後者的劇情架構基礎是幻覺而不是想像,於是就更加怪誕荒謬。然而無論如何,關鍵在於,兩部影片中最主要的故事,都發生在電影人物的腦子裡,這與絕大部份動作片科幻片有著本質的不同,而觀眾(敘述接受者)在觀看影片的同時,需要不斷將自身獲得的資訊打破重組,於是從此意義上來說,故事又主要發生在觀眾的腦海中。

觀眾即是敘述者,又是被敘述者,因而生活中的部份情感體驗,能夠與電影交織重合。這就是為什麼《機械師》一類的影片,即使結構混亂不堪、情節顛三倒四、內涵晦澀艱深,卻依舊可以吸引我們的注意力,甚至進駐到我們內心深處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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