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如故，開始和結束

原本只是想吃一麵碗，卻遇見一部一個輪迴前拍的老電影。

一個人，新年，飢餓，不是故鄉，這所有的因素聚集在一起，助長了相互的氣焰。我想在家裡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恰恰說明了港灣的意義。在杜先生的思維里，這不過是普通的一天，確實。於我來說，又是故作了姿態。

因為麵湯很燙，我心不在焉的瞟了顯像效果極差，色彩解析度異常原始，已經到了有兩條白光貫穿螢幕的19寸彩電一眼。它滄桑的樣子似乎企圖喚起我對學子沒有被夷為平坦的廣場之前破舊的土房的印象，那卻已經是7年前的往事。在亂七八糟小廣告後，畫面出現了70年代擅長的豎版行楷字名頭，黑底兒紅字兒，可是全看不清楚個數。竟引得我帶著未知和海帶的味道，繼續看下去。

廢墟煙火中馬匹飛馳，死裡逃生之餘總要來個程式化的勒馬回身，好像是等著敵人追上，搞得人心裡緊張兮兮。這樣的場面再次表現是在七劍里。恍惚中嬌媚嫣然的張曼玉帶著紗幔，凝視著身邊馬上英俊高貴的鍾鎮濤……一行人馬繼續亡命天涯。畫面一轉，一片悠然清新的竹林，咳咳，如果沒有看錯，年輕的劉德華在裡面施展拳腳，練武修身，天然一派。帶些成龍的幽默但沒有那麼誇張，拿捏得不慍不火。一下子想起來十年後，這老帥哥同樣在竹林深處被戲弄了一番。不覺啞然，這不是十面埋伏？然則馬蹄聲響，竹林不復往昔寧靜，血戰在即，兩條線索在此處匯合。

  

在漁村天生天養的阿飛，性格飛揚跳脫，身負奇技，漠視名利。此番竹林之役，結識了被人陷害遭人謀朝篡位的燕十三太子，為了躲避兵馬追擊，阿飛率燕等人到前朝秘密皇陵匿藏，燕十三希望能給合蘭陵國君，共舉皇者之師，阿飛與燕的護法魔仙兒接令前往匯合蘭陵君及其女兒月牙兒。

當一襲白裙清新動人的梅艷芳在微風中放飛風箏，銀鈴的笑聲馬上就吸引住了阿飛還有觀眾的視線。公主和騎士的愛情在逃忙之中格外的容易培養，在亞瑟王那裡是桂妮薇婭和蘭斯洛。常見的多角戀，幸而該片表現得當。公主脾氣耍大牌，阿飛不羈無畏的調侃，算得上是片中碩果僅存明快的場景。加上高級無間——魔仙兒姑娘的項莊舞劍卻無心插柳，兩人情愫相生。月牙兒背著受傷的阿飛在荊棘叢林裡突破出路，用名為「藍眼淚」的貝殼療傷，在營火旁聽風和成雙配對的玉玲瓏合奏……片子的配樂古典韻味無窮，好似雷頌德的作品，有《青蛇》裡音畫合一的感覺，卻也渲染無限悵惘。

連走在漫山遍野的花叢中，都會談論這花生之絢爛，皆由於塵土之下橫屍的死因。看客心中豈會期盼這是個大團圓的結局？在馬上月牙兒抱著那孤獨的小兔子脫口而出：「煢煢白兔，東走西顧。」阿飛不解其意，問及下文，月不答。待到將月牙兒交給燕十三兩廂團聚時，阿飛終於自同樣心酸的女子魔仙兒口中知道下半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一種悵惘的哀思，一份默默的傷痛，竟被劉德華演繹得出神入化，牽動觀眾的情緒起伏。

  

片中人「看」與「被看」，眼神間已經洩漏了所有的糾纏。阿飛與月牙兒的對視，燕十三對月牙兒的鍾情之看，魔仙兒對燕十三的愛慕之看——張曼玉一直將等愛的女子詮釋的深入骨髓。甚至，十四太子已經路過喬裝成漁民的十三一行，偏偏調轉馬頭，死死盯著的看。所有交織在一塊，形成了一個愛恨糾纏的故事，讓人慾罷不能。該片走的路子與當時的主流大有不同，氛圍場面無疑是帶有幾分詭異幾分另類的，尤其是最後決戰，慘烈廝殺的血腥氣息簡直可以透穿人的心肺，當海豚浮出海面，一切歸為平靜。空餘慘澹，以及默然無聲的哀痛。

  

回來查，這是93年洪金寶導演的《戰神傳說》，這才是洪的實力，要說那動作誇張震撼視覺的什麼《猛龍》之類，已經廉頗老矣，那片子唯一的亮點是最後DV紀錄的生死之疑的視角，看李冰冰的等待。想來《戰神》這樣盪氣迴腸的情義戲，比之香港電影史上最出名的影片未必遜色，且蘊含了很多後來的原型元素，陣容亦算豪華，卻始終不能廣為人知榜上有名，都說人要講命運，電影也需要講運氣的。難怪雅虎的評論說：如果真要為之找個理由，應該是該片實在太憂傷了，憂傷得讓人不得不忘記它才能擺脫這股異樣情緒。

「我們現在開始吧……」

「開始什麼？」

「開始結束！」

「……」

這是阿飛和月牙兒，在淒濛月夜湖心扁舟上告別的對白，滲透出無盡悲哀愁思。

  

斯人已逝，迎風唱歌的玉玲瓏粉身碎骨，白衣飄然的蘭陵公主乘仙鶴遠去，唯有膠片裡的容顏驚艷著一代代偶遇的後來人。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