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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城市--A City Of Sandess

悲情城市/ACityofSadness/ACidadedaDor

7.8 / 5,190人    157分鐘

導演: 侯孝賢
編劇: 吳念真 朱天文
演員: 李天祿 陳松勇 高捷 梁朝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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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茱

2008-03-22 21:56:43

映畫台灣


    重新看《悲情城市》,借來的碟放了快兩年,總在找一個合適的時候重溫。
    這兩年看電影多少帶著心理預期,如潮的好評或惡批,潛意識裡就在雙眼前釘好了一副框架,看得時候總會無意識地往框架里套。倒是從前,電影院前只是一張大海報,買票進門,無期許和目的性的東西一下子朝你湧過來,那才算過癮。
    只是台灣的片子,已經熟悉了那樣的步調和套路,總還要不自覺地正襟危坐地看,認認真真。
    映畫百年,螢幕上的色調彷彿都根據地域和民族的分割有著自己鮮明的標籤,馬虎地貼一下,好萊塢便是夢露唇上的烈焰紅,香港電影是疾行大地的靛藍,歐洲電影是蘇菲瑪索雙眸的深栗,而台灣電影,便像是挑販的腳夫扁擔上那一盞煤油燈的昏黃,彷彿歸途人的指明光,在沉沉暮色里縈繞搖曳,總是想要抓住些什麼,卻依然迷茫。
    正是偏愛那一抹昏黃,是回溯的張力,愁思千長。所以侯孝賢說,電影是一種鄉愁。對於這一輩的台灣導演,原鄉精神的追尋是他們恆久的主題。原鄉便是故土,沒有遷居的人是沒有故鄉的,早期的異鄉人浩浩蕩蕩遷徙而來,在這座島上紮根繁衍,富足起來,岸那邊還是魂牽夢繞的故土。那是餘光中們的鄉思,是墳前的一碗黃酒,愁腸百結,幾代人過去,愁能剩下多少,年輕的一代不知是否還惦記著自己的脈源。而對於我們,原鄉意識其實潛藏於每個人內心,對生命本源的追溯,驅使多少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靈魂的故土,跋涉千里,過目風景無數,最後終於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停下腳步,恍若前生的故園,他們會說:到家了。然後在此安度終老。這樣的糾結,便像《最好的時光》,舒淇也許是紅妝撫琴的歌女,也許是青澀俏皮的撞球姑娘,或是脂修媚飾醉生夢死的酒吧女郎,前生今世哪一個才是故土,哪一個才是歸宿,有幸找尋的人怕是寥寥無幾,只有各安各的命運罷了。所以台灣電影撩起的鄉愁,早已脫了舊日的窠臼,戀戀風塵的懷舊,叫人慾罷不能。
    反思是台灣電影的精神,對時代對歷史的反思,對時代浪潮里小人物的沉浮的關心都細心地在鏡頭中呈現,「生命中有許多吉光片羽,無從名之,難以歸類,也不能構成什麼重要意義,但它們就是在我心中縈繞不去。」在他們的鏡頭裡,總是有意無意瀰漫著沉重的無力感。天地不仁,時代和命運的操控,人生會顯得虛無也可笑。台灣的電影人仍然願意去反思這些無以名之的虛無,並且認真表達出來。楊德昌1994年拍《獨立時代》,將國人隱秘的一面挖掘出來,試圖反省東方社會同流教條傳承下被壓抑的焦慮。麻醉得久了,楊德昌的電影彷彿當頭潑上的涼茶水,逼迫人們去面對真相,所以8歲的洋洋會不厭其煩地拍別人的後腦勺,「你自己看不到,所以我拍給你看」。漫長的的情節緩緩鋪展完,幾世人生彷彿也就這麼流淌掉了,反思的態度醍醐灌頂不失為時代的一劑良藥,成就了台灣電影的質感,厚重淳澀。
    也偏愛台灣電影濃重的煙火氣,彷彿賴阿婆芋圓的飄香,最世俗卻溫暖綿長。這兩年大陸的螢屏愈發精細了,銀子砸得多,排場也大,將大活人當風箏放,果真驚世駭俗。台灣螢幕還是願意守著老街窄巷,演員可以不漂亮,戲服可以不精緻,影像里操閩南語的阿公阿舅或姆媽,捶胸頓足或默然隱忍,都是鄰家有血有肉的人物。2月末賴聲川來杭與觀眾見面,時間很短,只是講些舊日的故實,幻燈片裡播放從前的老友,朱天文,侯孝賢,楊德昌,胡茵夢,胡德夫,一張張靜默安然的面孔,串起台灣文藝半個世紀的風華。大鬍子的賴聲川笑談當年拍戲的艱辛,沒有錢,借朋友的房子作場地和道具,協作者都是同窗和老友,甚至要自己的夫人親自上陣拍戲,因為場地背景簡陋只能拉模糊的長鏡頭,都是逼出來的,如今小成本反倒成了台灣電影的標籤,也成了好傳統。錢鍾書說詩可以怨,引李漁《笠翁偶寄》講自己寫劇本:「予生憂患之中,處落魄之境,自幼至長,自長至老,總無一刻舒眉。惟於制曲填詞之頃,非但郁藉以舒,慍為之解,且嘗僭作兩間最樂之人。」創作的熱情和靈感彷彿源於生活的壓迫和苦悶,所以台灣電影有情,在逆境中互相扶持的虔誠,將這煙火氣渲染成俗世濃濃的人情,蚌病成珠,溫淳瑰麗也驚心動魄。
     唔,還有青春。花四小時在漆黑寬大的階梯教室看《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張震年少的臉映照出每個人的青春,或許沒有打打殺殺,也有一樣的輕狂荒唐和殘酷,壓得人喘不過氣。台灣的青春電影似乎總喜歡將場景設定在夏天,大約是因為夏天的味道最熱烈,最入得記憶吧,樹蔭里蟬噪和悶濕的空氣,明晃晃的太陽灼出年少的無知,經過了這個歷程,多年後回憶卻沒了心慌,沉澱後的坦然倒使你念起少時的孟浪。《藍色大門》的結尾孟克柔恍惚悟到:「總會留下些什麼吧,留下什麼,我們就變成什麼樣的大人。」這兩年的青春電影色調都明亮乾淨了不少,總還是好看的,《不能說的秘密》是太精彩的夢境,《練習曲》是太平洋雲淡風輕的明媚,青春變得輕薄很多,女主角都還是一如既往的清雅靜氣。
     今天彷彿是特殊的日子,海峽的另一頭定是人聲鼎沸。我只羨慕悲情城市裡的梁朝偉,八歲失聰,只聽過羊咩,滿屋的人推杯換盞議討國事民生他都聽不見,只在山城九份的窗邊,用紙筆與辛樹芬聊一曲《蘿蕾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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