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心 平常心

十幾年前，我在全市最森嚴的重點中學讀書。有個夏天，因為一名女生的暈倒而打破了學府的安靜。大家紛紛猜測，是小賣部人多中暑還是貧血餓昏了。第二天的結果讓所有人興奮：懷孕。初一的女學生懷孕對我們來講是無法理解的事情。十三歲，大多數女同學還沒來過例假，咱們最大的好奇是她那麼小的肚皮怎麼能裝個小孩子，就跟不能同意小貓肚子能裝大像一樣的道理。班主任老師諱莫如深的閉口不談，醫務室的阿姨笑容有些曖昧。後來從高年級學姐那裡知道她的肚子跟男人有關，於是大家恍然大悟。既然她沒有結婚，肯定是被外面的男的欺騙了。那個時候還不興強姦這個詞，模模糊糊的就形成了定論。似乎只有女孩子是受害者，才能讓我們心情寧靜下來。

《Juno》講的就是一個十六歲的女高中生懷孕的事兒。與前面講的故事稍有不同的是起因明確，Juno是自願與小男友發生性行為的。看到她褪下小碎花的褲衩，赤腳走向還是處男的Paulie，就知道導演給本片定下了明快的調子。電影很愉快，Juno迅速面對現實，去找非法機構墮胎。眾所周知的原因，她轉身離開。同學在門外宣揚教義，無非是「兒女是耶穌的賞賜。」直白點的說法是：「Juno，你的孩子長指甲了。」——她做了一個決定。

電影不是專為中國人拍的，所以沒有必要強調政治性。十六歲的女孩子發生性行為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無論是美國還是中國。也許墮胎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抹掉記憶，重新來過。一旦選擇走另一條路，就會艱難很多。前不久，明珠台放了個日劇《十四歲媽媽》，又臭又長，還很受人追捧。女主角未希跟Juno情況一樣，跟喜歡的男生發生關係，對方年紀小又負不了責任。我很不喜歡日劇的一點是他們崇尚個人精神。未希出於對生命的尊重決定要那個孩子。因為日本的道德觀念更濃，初時雙方家長很不認可，鄰居也發難。最後父母還是接納了這件事。可見，「Juno」 已經全球化了，重點在於你怎麼看待這個結果。

《Juno》比《十四歲媽媽》要輕鬆很多，結局也更完美。譬如說，她把客廳地毯傢俱搬到Paulie家的草坪上，直截了當地說明情況；又如她很快地挑選到合意的領養人，解決了生育孩子的費用和以後的撫養問題。父母並沒有過多的責難，只是輕輕表達了失望：「我們不知道你已經有了性行為。」繼母振作起來給她提供營養、帶她去做B超，修改褲頭。這是個理想狀態，儘管Juno樂觀開朗，無論生孩子是否16歲高中生的人權，社會還是不認可的。教義固然不讚成墮胎，更不認可婚前性行為。影片裡，Juno挺著大肚子走在校園裡，同學們不是安靜地分開兩邊嗎？總不會是欣賞她的勇氣吧。我傾向於認為是父母對子女的愛，就像Juno她爸說的：「你要找個愛人，他愛的是你這個人。你做什麼他都覺得好，即使你放個屁也是香的。」

Vanessa和Mark是那對認領的中產階級年輕夫婦。Vanessa非常想要個孩子，是個天生的母親。Mark喜愛音樂和恐怖片，跟Juno很談得來。這原本是個充滿愛的家庭，孩子會健康的成長。Mark在最後關頭退縮，他無法承受父親的責任。實質上，他自己還是一個孩子。兩人分居。Juno開車在郊外痛哭。這是她在片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哭泣，其中有對Mark的失望，也有對BB的愧疚。她還是高中生，沒有能力做母親，但不表示沒有產生母性。Juno最後的決定依然清澈，她把孩子交給了Vanessa，因為她相信對方會是合格的單身母親。

OK，總結一下：陳舊的題材，出色的表達，清新的女孩子，充滿希望的未來。該片榮獲國際上多項大獎，《金球》失利，但榮獲本屆奧斯卡「最佳影片」和「最佳女主角」提名。我認為「最佳女主角」與《玫瑰人生》的Marion 尚有差距，可能會再次失利。

討論中美文化差異是很無稽的事情。我們過了16歲，早知道要戴套作業；懷孕可以墮胎，不算犯罪；單親媽媽很普遍，沒什麼丟人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將是中國未來的父母。我們採取什麼方式對待，是否極大地尊重下一輩的人權，中美文化差異大小由我們說了算。

2008年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