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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井--Blind Shaft

盲井/BlindShaft

7.5 / 2,917人    92分鐘 | Argentina:95分鐘 (Buenos Aires Festival Internacional de Cine Independiente)

導演: 李楊
編劇: 李楊
演員: 王雙寶 王寶強 李易祥 安靜 趙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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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eCY

2008-01-01 03:58:02

另一世界的生活


看完《盲井》的時候,我們寢室裡的女生在聽流行歌。太平盛世錦繡山河歌詞愛來愛去纏綿悱惻。
我竟伏在桌沿喘不過氣。
內心全是驚惶,全是無助,全是血,全是嘔不出的膿。
恍然間這世界遠去了,而另一個世界來臨了。
同在一片藍天之下我們在悠閒逍遙他們在苟且偷生。
我們睡意朦朧四肢閒散他們汗流浹背蠅營狗苟。
他們遙遠,他們活在另一世界。我們呼吸的時候能不能聽見昏暗中鐵鎬揚起擊中人頭骨的聲音。那是無情的風。微弱的光線懸在頭頂。黑色的煤灰。小姐濃重的眼線。礦井裡兩塊石頭夾著的一塊肉。是大街上人流洶湧中瀰漫的灰暗。
無情。幽暗。鈍重。卑微。扭曲。
這是另一世界的生活。

我的耳膜被only,西單,打折,滿99減50,買……充滿。我想嘔。
他們在就著蒜吃麵,坐在骯髒的角落。
我們把衣服丟進全自動洗衣機,倒雪白的洗衣粉。我們用銀行卡在超市商場刷卡購物。數字有時候概念模糊。筆記本戴爾五千IMB一萬。MP4六百大衣八百五。即使錦衣夜行,亦縱情歡快。
而他們睡一個小姐用一百塊站起身跟她說滾。因為良心未泯做不盡興要把錢攢給兒子好好上學。歪過頭一面罵娘一麵點菸。衣服黝黑油膩。他們習慣用袖筒蜷著雙手。他們跟礦上唯一的女人開下流的玩笑取樂。他們打牌往臉上貼紙條。他們在井下,汗水混著泥濘,就著黑暗,一鎬一鎬地挖煤,點炮,吃飯,喝水。
他們的一條命三萬,金錢在側,佯作猶豫,無恥地簽下名字。草菅人命。他們悲悲慼慼然而心照不宣。他們機械重複,從容不迫地結束一個又一個無辜的生命。「我同情他?我同情他誰同情我?」金錢徐緩地吞噬了他們的良知。「——跟家裡說點什麼嗎?——錢都寄了,還有啥好說的?」他們盲了。罪惡的野獸在昏暗的井下土壤腐爛,徐緩而漠然地,一次一次假扮親屬,掩埋屍體,領回撫恤金。甚至連死者的鞋子都不放過!
從始到終我被一種壓抑而沉重的力量控制。不能思維。甚至不能順暢呼吸。
盲井。盲。井。

幾個印象深刻的地方。

「怕?怕就不要來!有的是人要來,我告訴你,中國最不缺的就是人。」每個人都缺錢,每個人都為了錢孜孜不倦,金錢讓他們作惡,不惜一切。

「行了,(警察)那幫傢伙要來還不是吃喝,沒個十萬二十萬能下來?不到關鍵時候,別請他們。」這不是體制,這是社會……又有誰去聽犧牲者無辜的呻吟聲?

「除了孩兒他媽,什麼都可以是假的。說不定孩兒他媽都是假的。」假的親屬領了錢,就把無辜的骨灰像沖馬桶一樣丟棄進池塘里。

「你別說他,誰第一次下井不害怕呀。」可誰到最後都是一面安於天明的麻木冷靜。為了掙錢。死,「有礦就會死人。」

「你真老土,現在哪還是這樣唱啊,現在『資本主義帶著黃金回來了……』」我們的信仰呢。物質的盲從和經濟體制的腐敗,早已深植入心。我們迷茫,我們不知所措,我們惶惑,我們聽著小姐和礦工摟在一起不堪入目地嘻笑著唱「資本主義回來了」,我們無言以對百味陳雜。

最終惻隱和同情都化成了軟弱倒在趨向金錢的鐵鎬之下。結局是善意的,遠比現實柔軟得多。而我已被堅硬地深深擊中,只殘餘喘息力氣。

那緩緩進入焚化爐的鞋。彷彿無辜的死者的哀怨泣音。他們沒有眼淚了,只有血,生命微不足道地埋在井下,從此,不見天日。

只有焚化爐外的高塔靜寂徐緩地冒出一團團濃煙。一團團濃煙。

導演李楊用性命在拍戲。沒有矯飾,沒有玄機,沒有故作神秘,沒有惺惺作態,沒有煽情,沒有長鏡頭,沒有配樂。他像一個單槍匹馬又手無寸鐵的知識分子。他深沉地思考社會,然而他毫無辦法拯救。他壓抑而痛苦,他只能撕裂傷口給人們看他流血。就是這樣真實。這樣悲慘。這樣無奈的存在。

這樣絲毫不討好的電影,就像一場孤注一擲的賭局。

幸好他贏了。於是有了我們,這樣一群為它握拳吶喊的人們。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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