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訊息
七武士--Seven Samurai

七武士/七侠四义(港)/TheSevenSamurai

8.6 / 367,606人    207分鐘 | 160分鐘 (international version) | Argentina:163分鐘 | Sweden:202分鐘 (2002 re-release) | UK:150分

導演: 黑澤明
編劇: 黑澤明 橋本忍 小國英雄
演員: Keiko Tsushima Takashi Shimura 三船敏郎
電影評論更多影評

是那處

2007-12-30 21:51:32

人道主義的荒漠


農民是善良的。同時狹隘著。他們只求安定的生活。「莊稼漢,下雨也擔心,天旱也擔心,颳風也擔心,反正什麼都擔心……除了戰戰兢兢之外沒別的能耐。」村子裡的老者到底睿智,身為農民卻把農民的階級侷限性看得如此透徹。事實也是如此,農民就是農民,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他們就信誰。村里人為了躲避山賊的搶劫請來七武士保護村莊,武士們來了他們又害怕遭殃,甚至把自己女兒的頭髮剃了女扮男裝以免其被武士們糟蹋。最深刻的話有時候出自最簡單之人,看上去玩世不恭的假武士菊千代一語中的:「農民這號人,吝嗇且狡猾,又是軟骨頭,心眼兒壞,愚蠢,殘忍……」可是,「是誰把他們搞成這樣小氣無能的?是你們!是你們這些武士!……一打仗你們就燒村莊,糟蹋莊稼,把吃的給征去,到處拉夫,玩弄女人,有反抗的就給殺了……你們說他們怎麼辦好!老百姓怎麼辦好啊!」在那個戰亂的年代,在弱肉強食權力至上的年代,農民,這一最無思想覺悟性的階級,只能以動物般最原始的求生本能求得生存。我們缺少的是寬容,是設身處地地站在別人的角度思考問題。何妨把自己看成農民,從而超越其侷限性,吸取其善良之精華?!
反觀自身,在中國的現今時代,在這個繁華的都市,皇城根兒下的人們以最強勁的榮耀感鄙視著農民這一弱勢群體。他們被稱作外地人,民工,代表著最沒素質的劣等群體。而製造一切悲劇的正是他們這些道貌岸然的高素質群體,所謂的上等人,文化人,權勢與輿論的佔有者。某日919路車上身邊一位時髦的中年婦女捂著鼻子對售票員抗議道:「什麼味兒啊這是!」純種北京人的女售票員答曰:「後面有幾個民工……」我亦不喜歡那味道,但不會表現更不會說出。我知道,這個美麗的城市正是出自這些民工之手,而那些城裡人,正是他們自己,使這個可愛的城市變得冰冷,疏離。並且他們抱怨:城市是一個巨大的悖論。彷彿這個悖論的製造者恰恰是那些民工。
而黑澤明的《七武士》把這個問題挖掘得更深。經過最後一次生死決鬥,武士幫助農民殺光了所有的山賊,村莊得以保全,農民恢復了安居樂業的生活。稻田裡,他們在一片歡快的歌聲中,敲著腰鼓,跳著舞蹈,幸福地勞作。村外,為擊退山賊而戰死的四武士的孤冢突兀地立在淒清的荒野上,悲壯而慘烈。剩下三名倖存的武士孤伶伶地為他們冥祭,然後,孤伶伶地離去。勘兵衛頗有感慨地說:「我們又一次被打敗了。獲勝的,是那些農民。並不是我們。」輕風吹來,黃沙飛起,武士墳頭的軍刀傲然獨立。而他們是否泉下有知,武士的命運恰如這陣陣清風,不過是捲起一抔黃土,一掃而過;可大地永遠是不可撼動的,那些農民才是它真正的主人,始終與大地在一起,永遠活下去。
人,無論屬於哪個階級,站在何種立場,都是不可救贖的。因為與上帝相比,我們實在是太渺小,太狹隘了。我不相信妖魔鬼怪的存在,伊甸園的蛇妖,潘多拉的盒子,只是人類潛意識裡的罪惡。正如黑澤明《蜘蛛巢城》里蜘蛛手樹林裡的女巫,她並不是蜘蛛巢城悲劇的罪魁禍首,而真正製造災難與悲劇的,恰恰是人的慾望,那不可饒恕的人之為人的惡念。自從有了物質,有了夏娃手裡的那隻蘋果,人便有了慾念。對一隻蘋果的佔有,對權力的佔有,對精神甚至僅僅是對某種觀念與意識形態的佔有,釀造了人世間一切一切的悲劇。我們從不肯放棄屬於自己的東西,無論那慾望中的利益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我們甚至捨棄生命也不願放手;因為只有如此,我們才覺得自己是存在著的,才會感到自己塌實地屬於大地。千百年來的戰爭,欺騙與爭奪,那罪惡的慾念,其實只是為了歸屬於大地,歸屬於自己那罪惡的靈魂。如《七武士》裡的農民,他們對大地的佔有恰恰是以犧牲武士的生命為代價的,他們只知道抓住土地不放,處於這一事件中心的他們只關心自身的安危而對於看上去與自己毫不相幹的武士們的生命甚至同一階級其他個體的安危置於不顧。求生的本能使他們接受了武士的介入並在他們的領導下擊敗了山賊,而一旦他們脫離險境重新歸屬於大地,卻沉浸在自己的快樂當中而忽略甚至忘記了別人的傷痛。正如賈法·潘納希《白氣球》裡的小男孩,面對在自己幫助下重新獲得幸福、快樂地忘乎所以以致把感激之情拋卻九霄雲外的先前的苦難者,面對因救助那些苦難者而犧牲的同伴們的墳墓,武士們只有愴然離去。人道主義訴求寬容的呼聲響徹我們內心最荒蕪的原野。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