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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青春--Nomad

烈火青春/Nomad

6.8 / 493人    96分鐘

導演: 譚家明
演員: 張國榮 夏文汐 湯鎮業 葉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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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輩子

2007-12-11 05:39:32

烈火青春之一


首先推薦本書,石琪先生的《香港電影新浪潮》,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書挺厚,不過翻翻目錄,你就發現它薄了,因為他說的片子,即便我這樣自稱港片迷的看過也不及小半,所以能讀的也只有小半本。

這本書有兩個眼目前的好處,一個是你能把它當成香港電影新浪潮影片的索引用,按圖索驥,事半功倍;再一個是它收的影評都是石琪先生發表在《明報》上的,精闢與否不論,都很短小,抽根煙的功夫,一篇就看完了,不費事兒。

石琪的這些影評讀來有股子新鮮勁兒,因為它們不是蓋棺論定,秋後算帳,將新浪潮作為一個整體上的研究對象來談,而是就事論事,就著片子談片子,時效性強,片子才上映,評論就出來了。再者,它放在報紙上,學術氣少,可讀性高,都是大白話,不繞道道,讀著俐落。比方他談譚家明的《烈火青春》,副標題直接道:青春戲突出,狂殺戲離譜。這片子的好與不好,基本都在裡面了,拿片子來看,情況也就是這樣的。

石琪說《烈火青春》裡的小角色,像彈鋼琴的後母、衝鋒的肥婆、斟茶的女傭、冷眼旁觀的乞丐,很簡單,就是個「有趣」。說張國榮的洋化家庭,是個矯揉造作,說湯鎮業的基層家庭,是個粵語片式胡鬧俗趣,我雖然比較贊同,但是總覺著話沒說盡,點到為止,可問題是,還沒點到呢,我估摸,大概是篇幅所限,沒法兒再展開了。

這片子的靈感來自尼采的遊牧思想,我不多說,因為我不懂,我只能老老實實地就片子來看。譚家明表現年輕人精神的虛無,旺盛的精力無處宣洩,有種破壞的衝動,這些都不新鮮,給出的所謂「出路」也不過是個「逃避」,駛往阿拉伯的船承載的即是他們的通往天堂之夢。

有意思的是譚家明有意地讓家庭、社會制度這些概念化的東西始終存在於影片中,卻又不給他們發揮的機會,反倒一個虛置的「赤軍」,最終毀滅了他們的天堂之夢。

在慣常的青春、成長題材的片子裡,年輕人的「破壞的衝動」與家庭、制度、輿論、觀念、傳統往往是兩個對抗的方面,好比商業意味濃重的愛情片中,年輕人之間的愛情阻力往往來自懸殊的社會階層,傳統的觀念影響等等。這個對抗的兩端,在一些作者電影中,也會用到,比如法國新浪潮的《四百下》、台灣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第六代的成長題材影片《小武》、《長大成人》,都是。

譚家明在《烈火青春》中的,也存在著形成對抗兩端的可能,比如夏文汐和張國榮是富家子的社會身份,湯鎮業和葉童則是街頭青年,俗套的劇情片,完全可以在這上面大做文章,來個富家子女與街頭混混的愛情故事。

但是譚家明的處理,怎麼說呢,很特別吧。他與這些世俗羈絆的東西總是若即若離,似有還無,保持著個曖昧的距離。比方說,夏文汐和張國榮的家庭,始終沒有出現父親,只有張的繼母,總在自顧自地彈著鋼琴,譚家明有意讓她存在,並且不斷強調她的存在,比方說,片子的第一個鏡頭即是從陽台拍海面,伴隨著鋼琴聲,鏡頭搖回來找到琴聲,是張國榮的繼母(這個資訊是後面才帶出來),然後才剪到張的臥室裡去,先是透過狹窄的走廊看彈琴的白衣背影,然後轉過來才帶出張國榮。譚家明在不斷強化她的存在感,但是,卻始終不讓她參與進來,她在片子中的所有意義都不過基於個「存在」。

張國榮的繼母,既然並未參與劇情,那麼她的意義在哪裡?總不能說她好像西餐廳的伴奏者,是來助興的吧。我想,她至少代表著的兩層涵義。一個是家庭的,從這個層面看,她與湯鎮業家庭、街坊情形相仿,都是有意地表明這些年輕人的思想和行為是不具備攻擊性的,還不至於跟家庭這個社會基本單元產生實質性的衝突。比方說湯鎮業父親的出現,只不過是無心地打斷了兩個年輕人的一段「甜蜜時光」而已。不同的是,富家子這方面譚家明只是讓張的繼母始終待在畫面中,而街頭青年湯鎮業的家庭和街坊這方面,則表現地更為風趣些。

再一個是本片唯一一次,繼母參與到劇情中來,即是湯鎮業闖進來找夏文汐,錯把她當成了張國榮的女友,於是才點出她原來是張的繼母身份。此一段落,譚家明用心良苦,因為這個繼母身份,才是最重要的。在本片中,張國榮好像有種無法找到自己來源的子宮的莫名傷感,比如一直在聽他母親臨死前留下的錄音,以及後來親吻葉童肚臍的鏡頭。有沒注意到張在聽生母的錄音時,抱著腿,身體曲起,好似嬰兒在母親子宮中的狀況?譚家明用比較直白的鏡頭解釋了這種精神/文化的「子宮情結」,背景音樂是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畫面則是電視中日本人的舞蹈,鏡頭搖起來,停在了電視機盒上面的一艘模型船上。誰才是母親?西洋的交響曲?日本的舞蹈?鏡頭給出的答案是:船——我們乾脆——逃吧!

所以,譚家明的這個青春片的「新」意,至少有這麼個東西,即是年輕人的叛逆不是與家庭或者制度的對抗,更重要的是屬於青春本身的一種虛無,這種虛無是無法究其根源的,好像張國榮總在找自己的精神子宮一樣,發揮出去只能到香港社會文化的母體是誰這個問題上去,比如在片子中,夏文汐的日本男友乾脆說:中國人不懂得保存自己的文化,應該感謝日本人替他保存下來。我個人歲雖不喜歡這個發揮,但這似乎看起來這正是譚家明的本意,比方說他用以表明激烈態度的屠殺戲,將年輕人「逃避」的白日夢一舉粉碎,無怪乎石琪先生要怒斥他是「神經錯亂地自我毀滅」了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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