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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差總按兩次鈴--Postman Always Rings Twice

邮差总按两次铃/欲火焚身/邮差总按两次铃

6.6 / 24,525人    122分鐘

導演: 鮑勃‧拉佛遜
編劇: James M. Cain 大衛馬密
演員: 傑克尼柯遜 潔西卡蘭芝 John Colicos Michael Ler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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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輩子

2007-12-11 05:29:07

由《郵差總按兩次鈴》到譚家明


譚家明先生導演的影片數量並不多,加上《父子》也不過8部而已。這在慣以高產著稱的港片導演中,實在是個不起眼的數字。而且他的前7部影片,亦有瑕疵,頗多爭議,甚至很難從其中挑出一部足夠份量稱得上是「代表作」的。時隔17年後,於去年上映的《父子》,也是票房慘澹,褒貶不一。即便如此,譚家明仍是香港新浪潮的一批導演中佔有最重要的地位的代表人物之一。石琪先生的《香港電影新浪潮》在內地結集出版,全書以人為綱,開篇即是「從譚家明談起」,稱「他的失敗作仍比很多人的成功作燦爛」。而他的這個判斷,才不過是以譚的前三部影片而言。時至今日,這個判斷仍然多被人引用,足見譚家明影片「優秀」的不容置疑。

看譚的片子,我是「順吃甘蔗」,如今未曾看到過的,只剩口碑較差的兩部:《愛殺》(1981年)和《雪在燒》(1988年)。本來想看《雪在燒》,結果版本效果奇差無比,人都難以辨認,好似當年看胡金銓VCD版本的《忠烈圖》,生吞活剝般地看了半部,終於還是放棄了。倘以半部來論,未免失準,不過就眼目前所見,片子一言以蔽之:即是「很譚家明」。

《愛殺》找不到,興緻也有限。《雪在燒》看不得,那麼乾脆不看,於是找了1981年上映的美片,傑克-尼科爾森主演的《郵差總按兩次鈴》來看。之所以拿此片代替譚家明看,那是因為《雪在燒》的大體故事即脫胎自此片。荒僻郊區的小店,粗蠻不知情趣的老夫,娶了年輕貌美,卻又滿腹怨氣的小婦人,不速之客的到來是引火索,偷情故事一觸即發,由此展開故事並且最終釀成悲劇。劇本向來拖後腿的譚家明將洛杉磯附近的小鎮奇情故事搬到了台灣鄉下,《雪在燒》與《郵差總按兩次鈴》,那是個如出一轍。

看慣了劇本向來敷衍的港片,再看製作精良的好萊塢經典片,總覺得人家的劇本,精心雕琢,那是寫得真好,隨隨便便的句話,也往往是話外傳音,耐琢磨。比方在本片中,法蘭克(即傑克-尼科爾森飾演角色)偶然下來到故事發生的小餐店,因為實際上囊空如洗,所以耍了心眼兒,本想騙頓餐飯而已。男主人談話間知道了他是機械師,於是想留他幫自己做修車的行當。法蘭克哪裡願意,只想脫身罷了,於是推辭道自己有好友在洛杉磯等他,不得不去。

談話間,男主人不經意地提到了餐飯是女主人做的,導演順勢剪了個法蘭克的主觀鏡頭,透過吧檯後的門看到了廚房中的女主人,並向她致意。女主人本是背對著法蘭克和觀眾的,此時,轉過身來,果然是貌美如花,風情萬種。鏡頭切會法蘭克,男主人「正好」幫法蘭克點菸,「嗤」的一聲火柴劃著名,嚴絲合縫,真是妙極了。而傑克-尼科爾森也不愧是天才型的演員,你看他,目光並未從女主人那裡移開,竟沒注意到火柴燃著,男主人將燃著的火頭遞過來,他才先是一愣,然後才意識到,將含在嘴裡的香菸湊上去。

導演於是又切到法蘭克主觀鏡頭中的女主人,拍她走向另側,隨意地回看(看法蘭克,即鏡頭)。當間,切回法蘭克,果然,還在看!直到切回女主人轉過身去,背向畫面,被中間物擋住視線。此時法蘭克的居心,雖未經對白,但在導演精妙的調度和剪輯下,已然是呼之欲出了。果然,本來急欲抽身的法蘭克,回頭即問男主人道:「告訴我,尼克,只是隨便問問……你準備多少僱人」?觀眾由是知道法蘭克是春心大動了。此時,法蘭克(和觀眾)並不知道這女子與男主人的關係。男主人扭頭問女主人道,原來的夥計薪金是多少?女主人回答,是8美元。於是男主人便向法蘭克道:「8美元,包吃住,而且你說你喜歡我老婆做的飯的」。

小店的男主人插來此話,當然是希望以此打動法蘭克,讓他留下來幫助自己。結果,法蘭克(和觀眾)的注意卻在別處,「哦,原來那妙人兒,居然是這糙漢的妻子呀」。替法蘭克著想的觀眾當然失望極了,法蘭克自己,也失望極了,居然隨口重複道:「你老婆?」於是乎,原本春心大動的法蘭克只好起身離開,他頗尷尬地拒絕男主人道,自己還是不得不去洛杉磯找好友,並且順手牽羊偷走了櫃檯上的香菸。

故事似乎不得不到此為止,即將出門兒的法蘭克卻忽然轉過身來,對女主人道:「再見,夫人」。而鏡頭也終於給了女主人一個中鏡,果然是個蜜糖般誘惑人的美人兒。接下來,就看這位法蘭克老兄是否色膽包天,有沒有種留在此地,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了。此一故事小段似乎已然了結,懸念卻由此而生,而且依據咱們熟悉好萊塢套路的觀眾的揣測,此事絕不會就此了結,法蘭克還是會回來這裡的。

你看,本片有無創造性暫且不談,單就此段來說,鏡頭(導演)和對白(編劇)的配合,是斗榫合縫,是真順溜兒。好萊塢有啥了不得,依我看來,好就在這個順溜兒上了,也許它不夠深刻,也許它沒有內涵,但是當你作為觀眾,而非深究拷問的研究者的眼光來看,那是真順溜兒,是真好看。

好看,從來都應該是所謂商業電影最基本的要求。

相比之下,香港導演技巧之強若譚家明,沒個好的本子以供發揮,也往往是帶著鐐銬舞蹈。石琪先生評譚家明是「有佳句而無佳章」,在我看來,講的即是這麼個事情。比方拿劇情相似的《郵差總按兩次鈴》和《雪在燒》來比較,後者在「個人風格」上,無疑是突出的優勢(以我看的部份,譚家明的鏡頭、燈光、色彩都還是一如既往的出類拔萃)。但是在劇情節奏的控制上,劇本的完整性上,以及全片作為整體風格上的統一,顯是要落下風的。

當然,這也不是唯是譚家明,乃是港片之通病了。


最後談點兒與題無關的,即是本片主演傑克-尼科爾森。我對傑克-尼科爾森先生所知有限,他的片子真論起來,看的也不算多,但是毫無疑問,他是我所看到的最牛逼的美國演員之一(在我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越德尼羅大叔,僅次於俺心中之神阿爾-帕西諾)。除此之外,要講還有什麼印象,就只能提看NBA遇著湖人的時候,傑克大叔總是老夫聊發少年狂,在球場邊兒上最好的地界兒,或者手舞足蹈,或者垂頭喪氣。作為不喜歡湖人的偽NBA球迷,即便為了傑克大叔,我也希望科比大嬸場場砍個81分,讓傑克大叔心情蹦兒爽朗,吃嘛嘛香,多活些年,多拍些好片兒,比方和馬丁叔叔拍的《無間風雲》,那是活生生地將兩個帥小伙比下去了。

在我識得的有限幾位美國演員中,德尼羅大叔給我的印像是,人家是不懂「表演」,沒所謂「演技」的。所謂戲王之王,根本是不做戲的,拍什麼即是什麼。比方他來黑社會,那他本來就是黑社會。比方他來傑克-拉莫塔,那他本來就是傑克-拉莫塔嘛。而另位義大利裔的戲王之王阿爾-帕西諾,在我心中,好似神一般的人物,他也是無所謂「演技」的,不同於德尼羅大叔的拍誰是誰,他拍什麼都是阿爾-帕西諾他本人。比方在他的片子中,無數次聽他潮水般激情澎湃的演講時,他誰都不是,他即是阿爾-帕西諾本人(打個不恰當的、拉低他的比方,就好像成龍電影中成龍從來不飾演「角色」,所謂片中角色不過是成龍的個化身罷了)。在我的妄想里,全世界最性感、最瘋狂的、最刺激的、最屬於老爺們兒幹的事情,莫過於《疤面人》中的阿爾-帕西諾狂吼著被機關槍打成篩子。於是我想,是否每個男的小時候都像我一樣,曾幻想著自己被密密麻麻的子彈瘋狂地擊中,身體好似舞蹈般地狂抖,然後轟然倒下,拍起塵土粒兒好多顆……

傑克-尼科爾森不同於以上兩位帶給我的強烈印象,他是有「演技」的,與此同時,卻又是擔得起「戲王之王」稱號的。他的妙在於不休止的小動作,一個眼神,一個尾音,一個手指撣灰,都是。他既不完全是他所飾演的角色,亦不是他本人,而是間乎其中,真是一個:妙,不可言。比方我才在上面提到的那個「一愣」,看了覺得妙極,偏要我說,卻又實在講不來哪裡妙極,怎麼妙極的了。當然,真要深究,也定是被人恥笑咱愛干焚琴煮鶴的勾當了,作罷。

您看我欲言又止,欲止還不止,欲不止卻不得不止的窘迫樣子,聰明如您,也能想來那是個怎麼回事兒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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