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倦旅的愛情

　「離你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遠。」

　　我喜歡這個電影的名字，平易近人，卻又有很多故事。男人與女人相遇、相愛，然後結婚生孩子，這是個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的故事，你會認為這再平凡不過嗎？
　　可是，你愛的人又怎麼會平凡？
　　影片從海邊開始。風吹亂女人的頭髮，她在給女兒講故事。我總有抑制不住的想法，如果電影從碼頭開始，是不是就註定這段愛情要飄洋過海？仔細看她的五官，總覺得不夠標緻，卻被深深吸引，像一杯花草茶散發淡淡的幽香，沒有咖啡因帶來的傷神經的興奮，花草茶能治癒傷痛，但略微有些苦澀，也許來自她憂傷的過去。
　　女人錯過了末班車，所以遇見了同樣來送兒子的男人。他們在一起時，畫面失去了顏色，車外下起了雨。她講起了與丈夫的邂逅。他們在片場相愛，他是特技演員，驚心動魄的工作，平淡浪漫的生活。巴西，充滿桑巴的歡笑，草原，奔馳的牛群，給他洗頭，投入他懷裡撒嬌，色彩斑斕的過去，彷彿他就在身邊微笑著凝視她。
　　男人說想邀請她的丈夫一起來用餐，她說他已經死於一次意外，說得很平靜，好像他只是一次遠行明天就會回來。男人在她轉身離去後匆忙記下了她的電話。他是個賽車手，高速飛馳在巡迴往復的車道上。賽車手總是極其迷信，不要13號和17號車，看到黑貓會停下來泊在路邊。賽車就像發燒一樣緊緊捉住他，那次比賽中的失誤，讓他幾乎喪命，也讓他的妻子崩潰地離開了他。每個人似乎都有痛到讓人放聲哭泣的往事，不想的時候以為雲淡風輕了，說起來才發現，那些鮮活的記憶還是灼傷了心，讓世界在一瞬間黯淡無光。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時，畫面總是缺乏色彩，但是鏡頭拉得很近，像戀人間的距離，能看清他們細微的表情。她笑的時候總是習慣低下頭，讓唇角勾出完美的弧線，他喜歡把手搭在她的椅背上，讓她在他保護的範圍內。海邊的黃昏總是有曖昧的顏色，燈火已經亮了，卻忽閃著像要熄滅般，夕陽在遠處慢慢燃盡，他們有時候會默默無語。最喜歡的鏡頭是一個陌生男人拉著一條狗在海邊，他們很像，畫面粗糙得富有質感，像一幅雕版畫。雕刻家界阿卡梅迪說過：「如果在大火裡我要選擇去救我的成名作和貓，我寧願選擇貓。」在藝術和生命之間他選擇生命。光線暗下來，燈火折射在她的雙眼中顯得璀璨明亮。
　　大多時間他們在車上，周圍消損得只剩下黑白，路途很長，總讓人覺得這段感情不知將要開往何方。電台播放著優美的歌曲，播音員說就像旋律一樣這首歌叫「愛情」，接下來報導雨天的車禍，開車時聽見這樣的報導總讓人不安。他握住她的手時，她表情凝重地抬起頭，看向遠處。也許覺得有些冷，有時候太近了就讓人覺得難以呼吸，忽然想到好像還不了解他吧，會不會再次一個人在那里落了眼淚沒人安慰，要如何相信這雙手呢，要如何走到最後呢，感情受到了壓抑，不斷想逃離，卻還是沒有勇氣走開。
　　男人去巴黎參加比賽了，越野賽，全程跑得很艱辛，女人在電視中看到了他最後勝利的笑容，發了電報給他，在電報的最後附言說，我愛你。收到她的愛，他狂奔出宴會連夜趕回她身邊，路上不停嘟囔該如何解釋突然的出現，感嘆她是個不一般的女人。這是個週末，有時候有好的開始卻可能糟糕地結束。她躺在男人懷中，想起了過世的丈夫，那是她依舊走不出的殘落。愛情的甜美卻讓她覺得心痛，皺緊了眉頭，搭上回程的列車，留下男人獨自驅車回家。如果兩個人無緣，就不要輕易相遇吧，這樣他們永遠都不會忘記這種糾纏不休的悲痛。就這樣擦身而過了嗎？
　　「旅人扣過每個陌生人的門，才找到自己的家。人只有在外面四處漂泊，才能到達內心最深的殿堂。」
　　她疲倦的靠在旁邊，沒有他在跟前，她的心不得安寧，正如走出那扇門才知道屋內是多麼溫暖。他是賽車手，一直都與時間賽跑，而這次是為了追逐愛情匆忙的腳步，他在車站等她下車，然後抱緊了她。一下子，或者永遠。不能太苛求這個城市，它喧鬧、紛亂、喜怒無常，卻也讓人找到家。
　　如果愛情來了，就要好好傾聽，雖然它也許像狂風傾覆花園一樣震碎過往的生活。
　　「愛不是佔有，也不是被佔有，因為，在愛里一切都得豐足。」
  　如果曾經的悲傷鐫刻下深深的傷痕，那麼就用它盛滿更多的快樂。那顆倦旅的心終究會放下滿身的鄉愁，回到遙遠的故鄉。

　　這部1966年的愛情電影，一經上映就贏得了無數的榮譽：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坎城電影節金棕櫚。以致於後來的影評人總會略帶酸氣的說這部電影被過譽了，確實電影中的一些手法有些玩弄畫面技巧。不過，永恆美麗的是影片中雋永的愛情，就像「羅馬假日」中奧黛麗•赫本點亮羅馬的那個夏天。背負著傷痕過去的男女在城市中相遇，他們掙扎、逃離，最後還是落入愛情的懷抱。每一顆脆弱而疲憊的心都找到了自己的家。

 

轉載請註明作者：九尾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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