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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玲玉--Ruan Ling Yu

阮玲玉/CenterStage

7.4 / 2,730人    126分鐘

導演: 關錦鵬
編劇: Tai An-Ping Chiu
演員: Li-Li Li (Ⅰ) 張曼玉 秦漢 劉嘉玲 Waise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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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t.Rracy

2007-11-03 23:49:19

貪一點兒依賴 貪一點兒愛 —— 關於電影《阮玲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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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張黑白照片閃過眼前,一個美麗女子的身影卻深深印進心裡。
她是阮玲玉。她只為愛而生。
阮玲玉,三十年代上海最著名的電影演員,16歲出道25歲便香消玉殞,在她生命最燦爛的時候讓時間停止前行。她的死,關乎時代,關乎社會,但追根究底,關乎她自己,關乎愛情。
張達民、唐季珊、蔡楚生。這三個男人,殺死了阮玲玉。
 
「演員應該是瘋子,我就是一個。」
阮玲玉這樣說道,她將她最美好的青春奉獻給電影,她將她對命運的理解賦予電影,她將自己的全部感情寄託於電影,可她不知道,電影終究只是電影,只是一場黑白灰三色的夢。
從影最初的阮玲玉大多扮演一些風塵女子或是富家太太,然而從《野草閒花》中的苦命母親形象開始,阮玲玉開始了她從「花瓶」走向演員的轉變,這是她對於命運的抗爭的開始,更是她一切不幸的開始,只是當時的她絕不會料想到。她開始學習如何融入角色、主動研究體會角色的情感,於是我們看到了那個飛雪中趴在冰冷地面上將手臂當作孩子輕輕撫摸、眼神哀怨而迷茫的阮玲玉。
此時,她在與張達民的感情問題上陷入了深深的猶疑之中。張達民是標準的富家少爺、花花公子,家道中落後依舊好賭成性,竟需要依靠阮玲玉來過活,並從不為此感到絲毫羞恥。影片中有個鏡頭很有意思,一天晚上,張達民回到自己和阮玲玉同居的家中,兩人在樓梯上相遇。阮玲玉站在高一級的臺階上,張達民則站在低一級的臺階上,一番對話後阮玲玉拿出自己買的戒指,要給張達民戴上。通過這個鏡頭,我們清楚的了解到在這段感情中兩人所處的位置,即阮玲玉真心地不計較得失地為張付出,而張卻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或許他是太過相信兩人的感情,又或許他根本並不在乎這種感情,對他來說,阮玲玉不過是個美麗的錢包而已。這也正是阮玲玉為何猶疑的原因所在,一方面張達民恐怕是自己的第一份感情,經過了這些年她格外地想珍惜,而另一方面,面對這樣一個隨時都會跟別的女人幽會的男人,她又無時不刻不充滿了不安和恐懼。甚至她去問六嫂關於生小孩的事情,她是真的很想和張達民在一起吧,可正是這個男人,將她推上絕路。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上海的革命氣氛空前濃厚。《桃花泣血記》之後,阮玲玉第一次主動找到導演請求出演《三個摩登女性》裡一個與自己以往形象反差極大的受迫害、受委屈、敢於反抗的女工角色,為此她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身價名譽作為賭注。作為演員,她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轉型,可作為一個女人,她的生活卻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為了「錢途」,張達民留在了香港,而阮玲玉也最終沒有抵擋住菸草大王唐季珊的追求,兩人走向結合。阮玲玉是否愛唐季珊,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明知道唐季珊老家已有妻室、明知道唐季珊曾和自己的前輩張織雲在一起,明知道唐季珊並非是能和自己白頭偕老的男人,但阮玲玉還是義無反顧地和唐季珊同居了。她只是「貪一點依賴,貪一點愛」。的確,比起張達民的幼稚、衝動、做事不計後果,唐季珊事業成功、成熟穩重,又懂得如何欣賞女人、疼惜女人。唐季珊給了阮玲玉她在張達民那裡永遠也得不到的身為女人的幸福、被愛的幸福,即便唐季珊是顆毒藥,孤獨、寂寞的阮玲玉也不計後果地吞了下去。事實證明,他真的是顆毒藥。
在《城市之夜》中,導演故意將阮玲玉幼時喪父的經歷加入劇情,為了演好這齣戲,渾身的濕冷被她通通忘在了腦後。《小玩意》時的阮玲玉已經可以開始給其他演員講戲,演技上升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一邊是事業上的成功,另一邊,與張達民的分居徹底粉碎了她對於真摯簡單愛情的美好幻想。她覺得自己已經徹底淪為了張達民的財源,每月一百塊,這就是她之前所付出一切的回報嗎?在這一份協議的簽署過程中,只有唐季珊一個人是心情愉悅的,每月一百塊,買回了全上海最著名的電影演員,何嘗不是一筆穩賺的生意呢?接著導演安排了一個很有味道的鏡頭:簽署協議後的張達民獨自一人行走在鐵道上,動作神情像個孩子,可延伸到天邊的鐵道與夕陽卻渲染出一份濃濃的傷感。張達民也是愛著阮玲玉的吧,無論如何。大概到了此時他才明白阮玲玉之於自己的重要性,才知道什麼叫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可正如張達民的扮演著吳啟華所說的,這是個「無藥可救的男人」,失去愛人的痛苦並沒有讓他成熟起來,他將這些痛苦,通過記者、報紙,通過無數大眾的口舌無數倍的放大,再將他們通通回擊到了阮玲玉的身上。
1934年,阮玲玉拍攝了《香雪海》和《神女》。
《香雪海》中,阮玲玉扮演一個為了祈求丈夫、親人平安歸來而自願皈依佛門的尼姑,心靈上,她是超脫而平靜的,可即使面對佛祖,那種發自她本性中的對於丈夫、親人的愛戀和思念最終化作了淚水傾瀉而出。演完這場戲的阮玲玉獨自跑到一邊,止不住地流淚。是啊,就連一個尼姑都忘不了那些深情,何況是自己呢?她是電影圈裡的紅星,她總能吸引最多的人走近電影院,甚至拍得好不好需不需要重拍都由她自己決定,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越來越感覺到自己在生活中的無助與孤寂,她根本無法像控制角色那樣控制自己的生命。而她只是個脆弱的女人,她不懂得如何反抗,她也不敢反抗,或許她可以在舞廳裡自在地獨舞,但曲終人散之後,她還是被捲進了命運的洪流里,任青春被消磨殆盡。
「你坐在桌子上就是反抗,抽菸也是反抗。整個的姿態都是反抗,但她的力量太薄弱了,我希望從你的眼光中可以看到。」於是我們看到了阮玲玉最經典的一段表演:神女帶著桀驁的眼神走向桌邊,一下子坐到桌上,手撫了撫旗袍邊角,示意流氓給她點菸……她微抬起頭,雙眼直視上方,那不是一個反抗的眼神,那是祈求,祈求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救贖。那不是反抗,神女無力反抗,阮玲玉也無力反抗。那是掙扎,那是神女的掙扎,也是阮玲玉的。
此時,阮玲玉生命中的第三個男人出現了,他是蔡楚生。他們的相識是因為電影《新女性》,它講述了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教師、女作家在週遭人的不公對待下淪落,最終死於輿論壓力的故事。主人公的經歷和阮玲玉的驚人的相似,所以在片尾,彌留之際的韋明坐起來高喊道:「救救我,我要活,我要活!」這部電影充分地反應了那個時代新女性的心聲,而通過韋明的口,阮玲玉也喊出了自己心中的絕望,韋明最終還是死去了,而扮演她的阮玲玉在此時泣不成聲。因為她明白,在這樣的時代里,無論她如何聲嘶力竭地呼喊出怎樣驚世駭俗的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面對記者們的口誅筆伐,面對禁止放映的窘境,就連導演蔡楚生也畏縮了,或者說,蔡楚生也只敢在電影中反抗而已。
《新女性》拍攝完畢後,張達民將自己、阮玲玉和唐季珊三人的事公之於眾,輿論將全部的壓力壓向整個軟弱的女人。此時的唐季珊對阮玲玉的態度已經急轉直下,留住自己的臉面成了他急需處理的事情,他開始經常打她。:「你有老婆,還有張織雲,你是姦夫;我有張達民,我是淫婦;如果我們不分開,穿得再漂亮也是姦夫淫婦!」得到的回答是唐季珊的兩個巴掌。對於阮玲玉來說,蔡楚生代表著新思想、代表著反抗的力量。蔡楚生喜歡蹲在地上,和那三分之二的中國人一樣地蹲著。「蹲著等人,蹲著休息,蹲著等地主在後面扇你腦瓜。」蹲著,就是蔡楚生的軟弱。他說:「人有時候是軟弱的,但我們都希望看到堅強的人。」可在某種程度上,阮玲玉卻比蔡楚生更加堅強,這一次她以為蔡楚生可以給她全新的生活,蔡楚生是她改變命運的最後稻草,可很顯然,阮玲玉又選錯了人。
她問蔡楚生:「你可不可以帶我走,我們去香港。」
蔡楚生卻說:「去了還是要回來的。」
她知道一切都該結束了。
所以在接到六嫂的電話時,她笑得那麼的撫媚,所以在逐個敬酒時,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如詩般婉轉。
人言可畏,可她何罪可畏?
她只不過是——貪一點兒依賴,貪一點兒愛。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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