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門徒

　　孔子說過一句千古傳誦的廢話，三人行，必有他師。混淆了後世對於師父和徒弟的註解，我們現在都因為《詩經》把孔老頭奉若聖賢一讀就是幾千年，也沒多少人會在意他那本《詩經》裡的句子多半出自他的門徒。

　　現在的人越來越嗜利，所以有人就提出了諸如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之類的句子，顯得他們更與時俱進。歷史被糟蹋到今天，門徒已經不再是謙卑和忠誠的代名詞，而更多的是齟齬與背叛的意味。《耶穌受難記》講的就是史上最著名的門徒出賣史上最著名的江湖騙子的故事，那種合理的罪惡神聖的虛偽都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不是出於猶大的背叛，耶穌不會死的那麼浪漫，也沒法成為慈悲的符號，得到後世景仰。

　　當然電影基本都是在扯淡，比如最近頗受爭議的《黑色十字架》，以及騙倒不少人的《門徒》。

　　看完《門徒》我有兩點慶幸，第一是大陸終於出現了張靜初這麼個會演戲的小美女，第二是華哥的光芒到底沒被吳彥祖和古天樂兩個極具實力的「門徒」掩蓋。

　　在我開始能分辨演技派與偶像派的區別以後，劉德華幾乎沒有能拿的出手的作品，之前那些更別提。《暗戰》《大隻佬》《全職殺手》裡的靈光乍現又被之後一系列草率表演匆匆掩埋，出於商業考慮萬眾矚目的偶像總能得到導演量身定造的角色，所幸的是這一次「昆哥」沒有讓我失望。

　　作為一個像徵性的主角，片中能出彩的戲份不多，前半部份劉德華只是扮演了一個製毒販毒講解員的角色，台詞里大量的說明性文字，似乎僅僅是在表現導演的課前準備做的有多充分。較之古天樂的誇張形象，阿芬的半真半假，阿力的亦正亦邪，昆哥似乎是電影裡最複雜的一個角色。在家人面前他是尋常中年男子，在阿力面前他既是心思叵測的老闆又是循循善誘的師父，在生意場上他是氣勢逼人的成功商人，在高檔飯店裡他又成了土包子暴發戶。吃魚子醬那場戲給我印象深刻，劉德華扮演的角色難得讓人厭惡了一次，那種神色乖戾的粗俗表情，換作以前你很難從他那張肌肉僵硬的臉上找到。

　　按劉德華電影的老規矩，他演的壞人必須得死，雖然他從來就沒演過真正意義上的壞人。結尾自殺的部份雖然與《無間道3》的大結局的劇情略為相似，但這一次的表現似乎又離「火候」更近了一步。不管怎麼說，作為關注了劉德華半輩子的忠實觀眾，確實很欣慰活到老學到老的華叔在演技上又有了新的進步。

　　鮮活的畫面帶給我更多的是欣賞而非震驚，抽搐的張靜初就像一件藝術品。在一場不計代價的高潮後倉促地死去，死亡沒有給這些可憐人任何餘地。如果對現世徹底的擺脫能讓阿芬得到清醒，或許她會對死神懺悔她還有可愛的女兒，還在留戀與阿力的邂逅，可這些都因為毒品而變的不值一提。

　　阿芬這一角色的出挑是由於導演極儘可能的渲染，如果說她脫掉褲子往腿上扎針的畫面極賦美感，那她死後屍體被群鼠噬咬的恐怖場面就是起警戒作用。聰明的導演一般會用一些信手拈來的手法去表達不言而喻的感受，《猜火車》里有個鏡頭一掃而過卻讓人觸目驚心，附著在針筒內壁的污垢隨著毒品被注射進血管，被短暫快感擊倒的癮君子絲毫不去理會。清醒的人或許會聯想到愛滋病，電影要表達的是與毒品一起進入血液的還有更多我們看不見的東西，比如尊嚴，比如謊言。「我一直在戒，可是我戒不了，我老公吸毒，他吸毒的時候我一直逼他戒，他說不可能戒掉，我想證實給他看可以戒，我才吸毒的，原來真的戒不掉。」阿芬的這段台詞聽的讓人揪心，但諷刺的是，在片尾又被她老公重複了一遍。

　　上映前的一切噱頭表明，電影終究只是電影，再高明的導演都沒辦法用90分鐘去表達幾十年的沉澱。同《旺角黑夜》比起來《門徒》的劇情顯得力度有餘創意不足，拍文藝片出身的爾東昇只在題材上做了新的嘗試，而劇情仍然是老三件——毒品，臥底，壞人死光，場面讓人震驚卻缺乏共鳴，或許觀眾對這種非巧合性雷同早已不在話下。這些年香港電影跟風情結很嚴重，自02年《無間道》橫空出世以來，跟出《黑白森林》《黑白道》《臥虎》等一系列電影，似乎每一部都僅僅是在對前一部戲作重新剪輯。對非黑即白臥底當道的香港電影我有兩個問題，能不能來點顏色？能不能沒有臥底？

　　鏡頭掃過無邊的罌粟。阿力說海洛因已經是夕陽工業的時候，我彷彿看見了更為遼闊的嗎啡海洋和大麻森林。以前的人抽大煙，還能說是地位的象徵身份的體現，現在的人玩吸毒，基本上都把自己吸地臭了大街。到底是毒品可怕還是空虛可怕。毒品終究只是藥物空虛更多的被人拿來當作藉口，拒絕毒品是無條件成立的一件事。沒有什麼比麻木的自我放縱更可怕，被藥物牽制的生命，活著沒有任何意義。

　　曾經問過一個人吸大麻是什麼感覺，他說是在天堂上飛的感覺，看他陶醉的樣子我沒敢繼續問他毒癮發作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這天堂的門票可真夠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