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怒漢》50年紀：黑白映畫裡的審判室

《十二怒漢》50年紀：黑白映畫裡的審判室
　　　　　　　　　　　　　　　　□文/火神紀

　　經過了那麼長時間的沉寂，我很難想像，我竟還能靜下心來看完這些黑白映畫裡的略帶粗糙的電影。
　　時間如同一個可以自動篩選的機器。50年的時光流逝之後，總會有些東西會被人們記住。所有浮華的一切褪盡；而所有的帶著悲憫的情思會被留下。
　　我在想，50年後。會不會有人還記得在某個50年前的某天，天還未亮的凌晨，我坐在我那已經成為古董的電腦前，寫一部100年前的電影；僅僅只是因為一個誤會，然後書寫。——火神紀。題記。

　　靜下心來看一部舊得快發霉的電影，需要機緣巧合也需要很豐裕的時間；而我慶幸，我擁有這一切。其實我本來想看的是最近參展第64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那部《十二怒漢》，也叫《俄羅斯聯邦》或者《12 razgnevannyh muzhchin》；只是因為譯名上的相同或類似，所以我才得到了這部電影。從海報上看，《俄羅斯聯邦》似乎跟這部電影差別不大，都是一張桌子，坐著十二個憤怒的男人在商量著什麼。我在猜想，那部電影會不會是對這部50年前的電影致敬呢。
　　黑白，單聲道，也許因為收音設備的老舊，甚至還有些雜音和暴音；可是穿越了50年的時光，這部電影在我看來依舊生猛鮮活。我看的是DVD的修正版本，至少從清晰度還是讓我滿意的。而如果挺過了前面的十分鐘對色彩的渴望，那麼不把這部電影看完似乎是很難的一件事。也許，真的會有一些電影可以被稱作不朽的經典，至少那些時光流逝在這部電影身上看不到任何痕跡，穿越了時光和空間以及世事的變遷，它依舊完好無損地保存了這部電影最初想表達的那一切來到我們眼前。

　　沒有我們所熟知的大牌明星，沒有我們所熟悉的導演風格，一切都處於未知。我所知道的也許只有獲得過美國影藝學院頒發終生成就獎、美國電影藝術和科學學院授予的特別榮譽獎和憑著其謝世之作《金色池塘》於1981年獲得奧斯卡影帝並在同年拒絕領取奧斯卡終身榮譽獎的亨利·方達。然而對我來說，我所知道的這些似乎僅僅也只是一位偉大演員和戲劇大師的傳奇人生以及與人閒坐時的談資數據，我對這部電影的一切依舊處於一種極度的無知。
　　可是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完全的未知，這部電影帶給我的卻是一種完全的震憾。在看完這部電影的時候，我突然感嘆，原來這麼多年來那麼多的電影都在做著一些徒勞的工作，在50年前，電影藝術的發展就已經很成熟了。重複前人曾經做過的那一切的勞作，其實都是一種徒勞的浪費。

　　這部電影的拍攝手法在現在看來依舊顯得並不俗套甚至還讓我感覺到很新鮮。電影講述了一個幾乎就被定罪的弒父少年的案子在庭審之後由十二個男人組成的陪審團討論案情的故事。電影開始在一個紐約法院的門口，經過一個簡短的庭辯總結之後，進入了陪審團討論階段。
　　來自貧民窟，幼年喪母，父親曾被判入獄所以在孤兒院呆了兩年多，父親出獄之後被父親接回了家。生活貧苦，父親酗酒，稍有不快便拳腳相加，連英語的句式和簡單的會話都沒能掌握。對於法官或者陪審團來說，這是一個沒有任何懸念的一級謀殺案。沒有人會在意這個少年是否真的曾經弒父，沒有人指望這個少年如果活著又是否能給這個社會做出什麼樣的貢獻。連他的辯護律師都懶得替他辯護，法官則是一付懶散的模樣，所有的人都相信，這個孩子曾經殺死了自己的父親並且必須為之付出代價被送上電椅結束其還未開始的人生。
　　電影95%的篇幅都集中在那個不足四十平方的陪審團討論室裡。除了這個場景之外沒有其它場景，所有的劇情都是通過陪審團的討論來進行，而那種逐步剖解的方式給我們展現了那個已經發生的命案的所有細節，經過嚴重的邏輯推理和假設推斷論證之後完成了整部電影的所有情節。這樣的敘述方式在如今看來反而讓我感覺到新穎了。至少，可以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用人物的表情、動作和語言完成一部電影的所有劇情發展；可以說，在劇本和台詞設計方面來說，這部電影是嚴密而且成功的。

　　在這部電影裡我們可以看到什麼呢。責任權力義務的統一、美國的司法制度體制、「寧可放過一萬不可殺錯一個」的司法政策、對人性的細刨深挖、對人物心理的推斷剖析、對生命珍愛的善良人性、對生命的應有的尊重、在逆境裡尋找突破的實戰技法、以及邏輯推理方式等等。我們想在電影裡尋找什麼，我們則會看到什麼，於是我們各取所需，這也許是一部偉大的電影作品最迷人的地方。
　　電影裡談到了權力，亨利·方達所飾演的陪審員指責另一位陪審員說：我們有什麼權力如此輕描淡寫地而且毫不討論地把另一個人的生命結束了呢。結束他人的性命並不是一件可以如此輕率的事，本來應該沒有任何疑問的一場投票因為對生命應有的尊重而變得有點撲朔迷離了。大量的長鏡頭和語速極快的討論，平和的反駁和合理的推斷，這場長達九十分鐘的辯論顯得扣人心弦，節奏俐落，結構緊湊，主題嚴肅，絲毫不因故事場景的侷限性而顯得沉悶。
　　一面倒的局勢，一個人的堅持以及最後說服了所有人達成了一致共識，這樣的劇情設置看起來很吸引人。所有的說服均建立在一種嚴謹的推理邏輯里，讓這部電影的合理性不容置疑。有人曾說，這部電影的劇情顯得有些牽強；其實不會，如果真的能夠理解陪審團制度，雖然沒有辦法證明嫌疑人無罪，可是有疑點能夠證明該案子證據不夠充分，是無法定罪；再加上層層剖析的論證，電影的劇情其實很經得起推敲。

　　當然，沒有辦法忍受長篇幅對白的孩子們應該不去看這部電影。因為這部電影的所有劇情都是用對白來展開並且發展的。可是這部電影的對白並不讓人感覺乏味而且如果跟得上它的思路，這會是一部讓人津津樂道的電影。
　　這部電影還有一個比較出色的地方，就是用對白的方式、人物的行為動作和語話方式來塑造人物形象。在這場漫長的爭辯里，各個人物形象都極其飽滿而且各具個性，用一個小場景來展現故事並且成功地塑造出十二位陪審員形象和少年嫌疑人、被殺的受害人、年老的鄰居和對街的婦人的形象飽滿個性十足；這一點這部電影做的非常出色。

　　以現在來說；兩個月前的電影已經不算新片了。而這部穿越了50年時光的電影在如今看來依舊還能讓人橫生感觸，這讓我相信了經典。時光流逝，總有些東西會被遺忘；而有些東西則總會被人說起、想起並最終記住。
　　這是一部應該被記得而且不應該被遺忘的電影。審判從來都不會停止，犯罪的案子在電影裡重複了無數次，可是這部電影，關於50年前黑白映畫裡的這場審判，也許，我會永遠記得。

　　　　　　　　　　　　2007-09-01；丁亥年戊申月戊戌日。

　　附註：電影資料擴展連結。
　　■片名：《12 Angry Men》
　　■譯片：《十二怒漢》
　　■導演：西德尼·呂美特(Sidney Lumet)
　　■編劇：Reginald Rose
　　■主演：Lee J. Cobb、亨利·方達(Henry Fonda)、馬丁·鮑爾薩姆(馬丁 Balsam)
　　■類型：劇情、犯罪
　　■片長：96 min
　　■國家：美國
　　■語言：英語
　　■色彩：黑白
　　■混音：單聲道
　　■成本：$340,000 (estimated)
　　■發行：麥克梅聯美家庭娛樂
　　■首映：1957年4月13日(紐約)
　　■簡介：這部獲柏林金熊獎的影片是西德尼·呂美特的電影處女作，它將出身自電視界的紐約派導演特有的寫實和知性風格帶入美國電影中，成績卓越。亨特·方達在片中飾演一名堅持良知的陪審員。一名紐約青年被控殺父，將被判處一級謀殺的死刑。已經有十一名陪審員裁定疑犯有罪，只有他覺得事態可疑，堅持已見提出異議，並且憑耐心與毅力逐一說服其他陪審員推翻原意，終於為這一宗幾乎已成冤案的判決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