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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荔

2007-09-02 10:00:45

靈魂在黑暗中啜泣


有人說基斯洛夫斯基是一位善於運用聲音的大師,在《薇羅尼卡的雙重生活》中,他為觀眾營造的聲音世界是那麼聖潔,影像世界又是那麼質樸,有著直擊生命的鈍重力量。

這部影片的故事不用贅述,它已經被多少人用不同的方式表達過了,帶著詩意,帶著夢境。兩個有著相同樣貌、相同個性的女孩子,她們善良,單純,一個生長在法國,一個在波蘭。她們彼此從未相見,但卻在冥冥中感覺到這世界上有另一個相同的自己的存在。在基氏的眼裡,這就是身體和靈魂的照見。

基氏不是要簡單地敘述一個兩個女孩相識的過程,否則便會與身體和靈魂的對決這一主旨失之交臂。她們的生活簡單而平靜,但卻無法掩飾發自心底的孤獨感和疑惑感。她在做愛之後哭泣,她在跟爸爸的交談中發出對生命的疑惑,一切原本都是人類遇到的共同的問題。靈魂被束縛在身體裡,當波蘭的薇羅尼卡做音階發聲練習時,隨著音調的漸漸拔高,她也將手指間的一根細帶攥得越來越緊,似乎就要崩斷。這是靈魂企圖衝破身體囚籠的信號,而在最後,薇羅尼卡成功了,她在歌聲的縹緲拔高中使靈魂得以衝破這肉身的囚禁。高音處戛然而止,身體轟然倒下,靈魂得到了釋放,輕逸自由地飄蕩在音樂禮堂上空。

此時,遠在法國的薇羅尼卡正和男朋友做愛,她忽然感受到一陣心悸,接著陷入了深深的難過之中。她的靈魂死亡了,死在音樂的高潮中,而她則在做愛的高潮中受到一陣死亡寒潮的侵襲。帶著對生命的好奇,對靈魂的企望,她開始走上尋找她的靈魂的道路。

我喜歡劉小楓對這部影片的解讀,細膩,深沉,他筆下娓娓道來的文字就像摩挲在你心頭的一隻溫暖的大手,當你被覆蓋時,便能立刻回應來自掌心的溫度。他這樣寫道:

「身體有在世的慾望,但沒有選擇價值偏好的能力,身體的影子——靈魂有能力選擇價值偏好但沒有在世慾望。」「每一個體的身體都是造化的偶然結果,造化並不可能依照個體靈魂的意願來設計和早就這靈魂所需要的身體,因為個體靈魂使這一個身體在被造化的過程中才形成的。身體由自然的偶然造化決定,而身體的影子來自天堂的偶然。」

波蘭的薇羅尼卡生性熱愛唱歌,可是她的身體卻無法達成她的夙願。她終於在舞台上通過絕唱來釋放了靈魂,讓它永遠在天空自由地歌唱而不再受縛。

這裡有太多的偶然太多的失控,當我們的身體和靈魂無法走近的時候,我們便不會快樂,因此我們看到兩個薇羅尼卡的臉上都有著一致的寂寞的神情。而只有靈魂才能慰藉身體,否則,她們不會一直保持著對生命追問的表情,也不會在享受高潮的性愛中悄然哭泣。做愛是用身體的溫度來溫暖自己,而心靈的溫度卻不會因此不再降低。只有靈魂和身體的契合才能讓生命勃發生機,這是遠比做愛更深沉更雄厚更新鮮的力量。

劉小楓說,每個人的身體和靈魂都有一條細線連接著,「這個世界上願意或能夠了解女人肉體上的那根細線的男人愈來愈少,儘管懂得女人的肉體何處會被觸發性感的男人愈來愈多。」

當布偶師手下的舞者死亡後變做蝴蝶而重生,薇羅尼卡發現了那個可以了解她生命里那條細線的男人。當她看到布偶師遞給她的照片上的女孩居然就是自己的時候,她忍不住啜泣。

最後,布偶師為她做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布偶女孩,一個在她的手中被細細端詳,一個則躺在工作檯上,一如已經葬下的那個歌者薇羅尼卡。布偶師為她讀了一段故事:

November 23,1966, was the most improtant day of their lives. That day, at 3:00 in the morning, they were both born, each ia a different city on a different continent. They both had dark hair and brownish-green eyes. At two years old, when they knew how to walk, one of them burned her hand on a stove. A few days later, the other one reached out to touch the stove, but pulled back just in time. Yet she couldn』t have known she was about to burn herself… I think I』ll call it The double life of…

薇羅尼卡淚流滿面。

在故事剛剛開始沒多久,女主角演唱的那一段《邁向天堂之歌》令我深深地震顫。悠揚深遠的女高音,縹緲動聽,就像來自天堂的天使之音。我被這首曲子打動了,反覆地聽,反覆地體驗這種靈魂沖離身體的感覺,我堅持認為,在某個時刻,我的靈魂一定會衝出身體,那時,我的身體將會輕輕地嘆息一聲,飄然倒地。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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