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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臂刀--The One-Armed Swordsman

独臂刀/TheOne-ArmedSwordsman

7.2 / 3,639人    Germany:111分鐘 (restored print)

導演: 張徹
編劇: 張徹 倪匡
演員: 王羽 潘迎紫 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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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於喧囂的孤獨

2007-08-08 19:59:21

電影印象之獨臂俠客


很多年後楊過回憶起往事,總還記得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刁蠻的小姐手中利劍恣意的一揮,卻造成了對他一生都不能抹去的傷害,直到化為塵,化為土。悲憤交加,卻終於無可奈何,面孔扭曲的埋下自己的右手,電光閃過的他殘缺了的憂傷身影凝固在千百年後的傳說之中。

巴爾扎克說過,第一個把姑娘比做花兒的人是天才,第二個是庸才,第三個是蠢才。但或者張徹也僅僅是想把那心中欽羨已久的形象付諸於螢幕,只是當藝術受困於匱乏的想像力,黯然銷魂掌也只能是單掌作揖似的緩緩推出,郭芙對楊過另人遐想的曖昧變做了齊佩直接赤裸的表白。一樣的孤苦伶仃,一樣的為師兄弟所不容,一樣的刁蠻小姐,一樣的斷去右臂,然後憤然離去,山野之間,自生自滅。略顯奶氣的王羽似乎有些殘缺才會更顯得英偉異常,「銀鵬」臉上的刀疤,方剛的便是斷臂。而張徹的價值觀也大多逃不脫勞動人民最樸實的願望表達,故事的發展常常靠做作的刻意來進行,於是獨居的姑娘一定會在暴風雨夜裡救起重傷的少年,然後再深深的愛上他,離不了柴米油鹽,卻又似看破世事,男人爭的就是名利,名利又有何用?那比得上我織你耕的快樂。所以對於惡人們的挑釁,一再的迴避,一再的忍讓,不爭未必是看破世事,或者也只是無可奈何的心灰意冷,在惡人們的大笑下黯然的低下頭顱,廢人,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進一步山崩地裂,退一步海闊天空,能忍則忍,但忍無可忍則無須再忍,當懦弱者的憤怒揮刀向更弱者時,當卑鄙者的陰謀施計向恩師時,男人的血氣又如何不沸騰呢。於是恰如其分的殘缺了的武功秘笈,殘臂、殘刀、殘卷,所有的殘缺竟匯聚成完美的一體,勞動人民最樸實的願望終於在獨臂少年的單刀下實現,多年恩怨,一夕了卻。但美好的想法卻只有粗糙的表現,單臂一揮是永遠用不老的招式,慢鏡頭突出的吊著威亞的凌空跳躍暴露了一代宗師的審美趣味,而那些在打鬥邊緣跳躍吆喝著的哥們更只能讓人無可奈何的苦笑。

一戰成名,卻又視名利為糞土,只因我的好姑娘,但芸芸眾生坐過抽水馬桶的又有幾個甘心願意回去蹲茅坑呢。或許也正因如此才更加顯的可敬,人生不是一直都在虛妄的尊敬里徘徊前進嗎。

如果說《獨臂刀》是部獨臂俠客形象的一次較為成功的影像呈現的話,那麼兩年之後同樣是張徹導演,王羽主演的續集《獨臂刀王》則是一部純粹的狗尾續貂,它的意義只在於賺錢。濫觴於60、70年代武俠小說裡的情節被張徹毫無新意且極其簡化的搬上螢幕,之前隱世的方剛此時已成為傳說中的世外高人,隱居山林與小蠻你織我耕。但愜意的生活總會被江湖上自以為是的跳樑小丑所侵擾,於是乎又是東方俠者所固有的忍無可忍則無須再忍,大打出手,過程竟恰如通關遊戲一般,自然是代表廣大人民群眾利益的獨臂大俠在鮮血淋漓中取得了最後的勝利。只是之前刻意仇視名利的小蠻卻對那刻著「獨臂刀王」的金牌表現了不一般的熱情,讓人唏噓,儘管在勞動人民最樸實的願望里,他們又回到了隱世的山野生活,但飲食男女們,真正又有幾個不嚮往抽水馬桶的呢?

張徹對於獨臂俠客的偏愛或者並不一定是他本人的強烈意願,這裡有很多因素,在當時香港電影以娛樂為主,工業化細分有相當程度的環境下,基本沒有獨立製片可言,每拍一部電影都有公司的具體日程。就如張徹其實並不一定想拍《大醉俠》的續集《金燕子》,只是胡金銓那時已遠赴台灣罷了。老實說,沒有了金庸故事的《新獨臂刀》顯得更加幼稚,大俠龍異之獨特的成名癖好只能存在於先鋒派的理論之中,況且其種種陰謀對於手下弟子的毫不避諱,人多口雜,又如何在江湖上保持聲譽呢,莫非龍異之是屬鴕鳥的?並且影片本身就有其弟子在小酒館裡肆意議論師父行為的段落,情節多有矛盾,前後都照顧不到。應該說龍異之這個形象很大程度上取自於金庸的岳不群,但相對於岳不群的老謀深算,龍異之簡直如玩過家家般可笑,

總的來說,張徹的想像力,及藝術的表現力都值得商榷。就如張徹的主人公們大都一如既往的一襲白衣,身中N刀,盤腸大戰,最後把敵人殺盡,然後再吐血而亡,「銀鵬」(《金燕子》)如此,駱逸如此(《保鏢》),關風義(《洪拳小子》)亦如此,馬永貞也如此。在這點上,無論是方剛,還是雷力(《新獨臂刀》)似乎都幸運的多,身中數刀有,把敵人殺盡有,但都不用吐血而死。正如之前說過的,這些俠者的形像在很大程度上都體現了廣大老百姓最樸實的願望,在面對惡勢力時,都渴望有一個完美的形象從天而降,懲殲除惡。再往遠一點說,這類武俠片都具有一定的革命性,影片中通常都缺乏一個完全的政府形象,像《五毒》裡的縣衙事實上也是官匪一氣,而惡勢力通常就是最廣泛的勢力,老百姓有苦難言,忍氣吞聲,此刻俠者們適時而出,振臂一揮,盪清餘孽,這些都是觀眾喜愛看到的,在某些特定的歷史時期尤其如此。但張徹多安排主人公最後死去,一方面增加了影片悲壯的感染力,另一方面也是對永遠惡勢力的無可奈何。

《新獨臂刀》裡雷力一樣是斷臂後隱於世間,不問世事,不甘但卻無奈的過著小酒倌的生活。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美少女都喜歡斷臂少年,或者之後引出的那句話才是張徹做這些鋪墊的原因,當巴蕉乞求父親將寶刀送予她以為的不識武功的殘廢少年以防欺辱時,巴鐵匠語重心長的說到,沒有寶刀他或者只是受欺辱,有了寶刀他可能就連命都沒有了。用刀劍者也常為刀劍所傷,世間之人又有幾人真正明白這個道理呢,但或者這個道理本身就沒什麼意義。

不同於方剛的血海深仇,及師門恩怨,雷力的遭遇在於他的年輕氣盛和遇人不熟,而封俊傑的出現恰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於是以後的故事徹底的建立在兩個男人的一見鍾情之上,士為知己者死的氣概,恰如要離之於孫武,荊軻之於燕丹。當得知封俊傑又不可避免的死在龍異之可笑的遊戲中時,雷力毫不猶豫地拿起丟下三年的寶刀,憤然前往,視死如歸。但所謂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讀書人也講究三年荒個秀才,三年不鍛鍊且沒有武功秘笈的雷力竟然獨臂單刀從山下殺到山上,屹立於無數的屍體之上,令人唏噓,而面對三年前兩臂雙刀尚打不過的龍異之,此時張徹只用幾個插入的拋東西的雜技鏡頭就交待了,實在讓人難以信服,茫然覺得可笑。影片的結局自然又是英雄美人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不知道那時尚是少年的徐克在看到這些影片時又是什麼樣的情感呢,欽佩還是遺憾?那同樣深埋於其內心之中的獨臂男人竟就是這個模樣嗎,滄桑不夠,傳說不足。於是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後,早已功成名就的徐克終於以按耐不住的慾望翻拍了張徹的《獨臂刀》,這時它的名字叫《刀》。不可否認的是《刀》的故事梗概與《獨臂刀》十分相似,而且可以猜想「煉鋒號」的靈感大約也就是來自於《新獨臂刀》裡的巴鐵匠。但那風吹大漠的豪情本身就平添了故事的滄桑,一個全然不同的空間帶給人視覺上更大的新鮮感,而大陸外景的真實感也遠不是邵式片廠可笑的道具所能比擬的。徐克的電影理念和其對技術上的追求幾乎超過其同時代的所有香港動作片導演,多機位頻切,鏡頭的推、拉、搖、晃,及特寫鏡頭和廣角鏡頭的用運所表現出的武俠世界遠非張徹近似記錄式的笨拙且刻意的打鬥所能相比。那熊欣欣扮演的飛龍大叫著,「快一點,快一點,這麼慢怎麼在江湖上混。」不就正是徐克一直以來執著追求的嗎。可以說,徐克武俠電影的出現在香港的動作電影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他極大的提升了武俠電影的內容和中國觀眾對動作片的審美品味。

情竇初開的小靈對定安或者鐵頭的情感遠沒有其急於證明白己已經長大的情感更加強烈,對兩人的曖昧增加了影片的趣味性。而斷臂後的定安終於也沒有墮入俗不可耐的美女愛英雄的情節之中。向來被人在演技上詬病的趙文卓在斷臂後醒來的早上痛徹心肺的喊叫也遠比王羽激烈後立馬對焦嬌說:「對不起,我剛才太失禮了。」更顯得真實流暢。當隔空劈樹已成為笑話,徐克用帶鏈的斷刀繞出眩目的旋轉,依然是,殘臂、殘刀、殘卷,但速度才是決定生死的關鍵,單臂一揮的偉大早已在歷史中被遺忘,想要殺人,你就要比別人更快。當恩怨已了,一切又恢復往日的平靜,當日的廝殺已成為風漠裡傳頌的故事,世事變遷,青絲白髮,只留下少年們燦爛的笑鄢湧上心頭,在嘴角劃出一抹淡然的安詳。

2007年5月23日星期三 江蘇徐州。

影片資料:

《獨臂刀》:導演:張徹。主演:王羽、焦嬌、潘迎紫。1967年。

《獨臂刀王》:導演:張徹。主演:王羽、焦嬌。 1969年。

《新獨臂刀》:導演:張徹。主演:姜大衛、狄龍、李菁。 1971年。

《刀》:導演:徐克。主演:趙文卓、陳豪、桑妮。1995年。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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