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失的張力

很久以前就想看這部92年的《呼嘯山莊》了。搜索了很多劇照與片斷，未知總能引發渴望的蔓延，因此前幾天看到下載地址時是滿滿胸膛的夢想成真。只是很早就看到豆友們對這部拉爾夫·費因斯與朱麗葉·比諾什聯袂出演的影片評價並不高，為什麼呢？劇照上的Heathcliff有「陰雲密佈的地獄之窗」般的眼睛，Catherine有悵然若失的憂傷表情——看完影片，我才知道，劇照代表不了影片，定格的魅力無法成為持續的激情。

不可否認，把一部浩浩35萬字的小說壓縮成2個小時的電影是很不容易的，其中必然要刪減，要修改。但我認為，因此而把Emily Bronte邀請到故事中只顯得莫名與唐突。Emily Bronte，這個甘居陋室的哈沃斯女子，所有的靈感源於自然，所有的激情源於內心，她是個神秘主義者，寡言少語，在石板鋪就的牧師住宅抒寫這部人間情愛之巔的史詩，她為何要勞神告訴我們這棟荒宅的前世今生她不知曉，為何要告誡我們不要笑接下來的情節？把原著作者引入電影，看似創新，實則是拖沓的一筆。

而小說中的著名情節：Heathcliff來到窗前呼喊Catherine的名字，卻在電影中消失了，取而代之，Heathcliff看到的是死去的Cathy小時候的魂靈，帶他迎向一片白茫茫的亂石叢中與Cathy相會。刪掉這聲痛徹心扉的呼噢，換取Heathcliff命令自己兒子寫信時傾訴對亡故愛人的思念，儘管表達的意思並無二致，但後者與陰謀相連，前者卻是不含雜念的渴望，這一改變缺失了原著的張力。

缺失了的張力還體現在荒原中。
我看過youtube上一個網友在勃朗特牧師住宅後的對荒原的攝影，那是茫茫不羈的綠與紫，是真正屬於《呼嘯山莊》的「原始與不易忘懷」。可遺憾的是，電影中我們只看得到亂石起伏。這自然是不適合追逐的，因此從Heathcliff與Catherine孩提開始萌發的好感與愛戀，不能通過在荒原的嬉戲追逐來表現，只能是兩人的互相依偎。「野性、活潑」耐利這樣評價Catherine，可是她的瘋狂野性卻很難從比諾什溫柔的目光中覓得。而Heathcliff的詩意表白更是讓人覺得突兀，他們的愛是與自然相融的，Heathcliff本應更寡言少語，他應是幾乎依賴Cathy的。

Heathcliff的兇狠殘暴體現在他對於伊莎貝拉的態度上，電影安排了耐利與伊莎貝拉在呼嘯山莊的相見，顯得太直接了當，為何不像原著那樣借幾封信來表達出來？

Heathcliff對於小Cathy過多情況顯得猶豫甚至是柔情，缺乏復仇的決心和對小Cathy的恨，電影中的Heathcliff似乎只因Cathy與她母親過於相像而悲傷，卻沒有意識到小Cathy的誕生加速了Catherine的離世，真正意識到Cathy有她母親的眼睛是在看到Cathy與哈里頓親熱的時候，兩個事實一同打擊了Heathcliff，才使他放棄復仇，隨Cathy而去。

了解名著改編的電影，必然需要了解原著；了解作品，必然需要了解作者。Emily是個極其依戀家的人，而這也反映在Cathy一段獨白中，這是她病重時的情緒恍惚，對家，對兒時，對過去的強烈思念，原文寫道："Look!" she cried eagerly, "that's my room with the candle in it, and the trees swaying before it... and the other candle is in Jospeh's garret... Jaseph sits up late,doesn't he? He's waiting till I come home that he may lock the gate...Well,he'll wait a while yet. It's a rough journey, and a sad heart to travel it; and we must pass by Gimmerton Kirk, to get that journey! We've braved its ghosts often together, and dared each other to stand among the graves and ask them to come...But Heathcliff, if I dare you now, will you venture? If you do, I'll keep you. I'll not lie there by myself: they may bury me twelve feet deep, and throw the church down over me, but I won't rest till you are with me. I never will!"

我一直是很喜歡這一段的，並且想像Cathy是如何地沉醉在記憶中，語速如何快，臉頰如何飛紅，如何因為激動歡愉不解悲哀的相互交織而淚水滾滾流出。可是比諾什只是溫柔如初地喃喃。整部影片也只是如Emily平板的音調，它本應激烈震撼的，可是它沒有那份張力，因此它不能讓我心潮起伏，不能讓我像放下《呼嘯山莊》的書時那樣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