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徒》：還原一個罪惡的鏈條

毒品是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但許多人卻靠毒品而活著，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種毒的，製毒的，販毒的，吸毒的以及查毒的，沒有毒品，這些人會無事可做，正如阿力問的那句話，是空虛恐怖，還是毒品恐怖？
爾東昇的影片向來不會讓觀眾們失望的，當那雜亂破敗的房間，陰鬱的光線出現在第一個鏡頭中的時候，我們知道這是一部絕對接近現實的影片。現實的世界，毒品也是現實的，於是，影片中的毒品是主角，至於莊家，阿力還有阿芬，他們都是毒品的配角。
臥底阿力經過八年的努力終於成為了莊家的門徒，這也意味著最後的勝利就在眼前了，但他也迷失了自我。影片通過阿力這個人物鋪設了兩條線索，一條是有關臥底生涯的，純粹的警匪題材，導演通過阿力的眼睛將毒品的來源做了一個詳細地介紹，而另一條線索則是有關吸毒者的，阿芬作為阿力的房客，她是毒品的受害者。兩條線索交叉進行，這顯然是故意做了一個對比，而這對比的力量無疑是要突出毒品的危害，但更重要的是，我們卻從這兩個對比中發現了一個共同點，即人在毒品誘惑下的無奈，無論是販毒的還是吸毒的。
爾東昇首先將莊家的身份還原成一個普通的人，他只是做一門生意，當然是一項很掙錢的生意，做生意的人並不一定邪惡，雖然他明知道這門生意會造成巨大的危害，但他認為吸毒者是自身的問題。現實就是這樣的實際，有消費者自然就有商家了，很簡單卻也很符合邏輯。於是，莊家便以一個病人的形象出場了，不僅僅如此，他還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與所有男人一樣，他要面臨著各種家庭問題，女兒的叛逆以及老婆的懷孕等等。
也許真是流年不利，莊家看到自己家庭中的各種問題，看到自己身體狀態的日益衰落，於是他決定將生意完全交給阿力，門徒這個身份才真正的產生了。在這種交接的過程中，阿力不但了解了販毒這條鏈條上的所有環節以及每個環節上的辛苦，更重的是，他看到了一個親人般的兄長。與以往的警匪片不同，阿力與莊家的友誼絕不是建立在所謂的英雄相惜等基礎上，而是一種普通人的關懷，雖然當莊家自殺時回憶起了諸多打拼的事蹟，但阿力以「假的」這兩個字便這一切都粉碎了。哥們義氣是老江湖，新江湖是最現實的生活瑣碎，正是這種生活的瑣碎建立起了莊家對阿力的信任。
但是警匪畢竟是不同的，拋開生活中種種不如意，回到毒品的世界中，莊家又是一個謹慎小心放權的好老闆，更重要的是，他的觀念中，販毒的確是一項事業，並且他要把這樣的觀念根植到門徒阿力的思維中去。所以，當他知道阿力以高於自己所出的價格賣出毒品的時候，他不禁替阿力高興（當然，這是阿力讓警方做的假），於是也便更相信阿力了。但是，他真的認錯人了。
莊家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他的事業，失去了他的家庭，也失去了他的信任，這對於他來說是殘酷的，他陷入了絕望中，於是選擇了自盡，沒有一絲悔過的意思。一個人的絕望是由於失去的東西太多了。 莊家是由劉德華扮演的，現在討論這個人有沒有演技我覺得真是無稽之談，劉德華在許多影片中都能夠很好的詮釋片中的人物，並且很好地完成了影片所傳達的資訊，筆者認為這樣的演員就能夠稱得上是位好演員。劉德華在本片中所飾演的莊家無疑是成功的，一個普通人與一個毒梟的綜合體，一個存在於現實與幻想中的人，一個將善與惡看得極其簡單的人。
在阿力臥底的這條線索中，導演肯定做了相當重要的準備工作，有關毒品的數據現狀以及製作工藝都有所體現，影片插入這些情節無疑有兩個作用，一方面把毒品是世界第三大貿易的本質講述了出來，這其實是毒品成為商業的根源，是具有全球性意義的，另一方面則從側面對莊家進行了演繹，一個親力親為，投身毒品事業的毒梟變得更有現實意義，而不是以往影片中那種符號性，這一點是相當成功的。但如此細緻的鏡頭表現是不是應該有些避諱呢？筆者始終抱著這種疑問。
相對於莊家不肯承認毒品是夕陽產業的投入精神而言，吸毒者對毒品的投入則完完全全就是一種自殺行為了。是不是每一個吸毒者都有著吸毒的理由呢？也許是的，也許不是，影片中所給與吸毒者的理由是可怕的。吸毒只是為了戒毒，這是一個荒誕的理由，阿芬與丈夫誰所說的是真實情況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荒誕行為產生的前提是什麼？並不是決心，並不是自信的膨脹，而是一種絕望。當身邊有一個人因為吸毒而失去了做人的根本原則的時候，剩下的只有絕望了。阿芬想走出這份絕望，她試圖離開丈夫，試圖得到新的生活，但她失敗了。不但是由於毒癮是無法戒掉的，更主要的是她陷入了更深的絕望之中。當阿力能夠拯救一隻狗的性命而不再理會阿芬的時候，阿芬知道自己完全被拋棄了，此時的絕望達到了頂點，於是，她藉助毒品自殺了。莊家曾對阿力說離開吸毒的人，他們是不可救藥的，那是因為希望被絕望所替代了，阿力顯然應該為此付出代價，是他為阿芬點起了希望，卻又把希望無情地摧毀了，於是絕望比以前更強勢地主宰了阿芬。
這裡還要提到阿芬的丈夫，為了吸毒，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出賣一切，包括自己的老婆女兒，毒品的可怕立即顯現出來，他一次次地將阿芬拖入水中，直到最終造成了阿芬的死，但他雖然可惡，卻仍然是一個受害者。毒品讓人在幻象中擺脫絕望，卻將人拖入更深的絕望中，那麼，毒品到底是不是夕陽產業呢？為什麼戒毒所里還有那麼多的癮君子？那麼，聯合國的報導真的這麼可信嗎？這一切都現實得觸手可摸。阿芬的女兒兩次將針管扔到了廢紙簍中，這是由於她不知道毒品是什麼還是她以為大人的世界中毒品是一種必須呢？但願這個行為能夠表現她對毒品的拒絕，可誰能夠保證呢？
吸毒者毀掉了自己的生命，販毒者似乎應該為此付出代價，但查毒的人呢？影片中當阿力發現製毒工廠的時候，他的上司要求阿力繼續追索更深入的線索，因為他能夠得到陞遷。而那個冒失的警官雖然知道了阿力的身份卻還是一意孤行，他只是為了立上一功，於是，查毒者到底為了什麼呢就不言而喻了。毒品買賣是一項產業，依靠毒品生存的人還有很多，查毒者恐怕也是其中之一，於是，那些吸毒者誰來關心呢？阿力間接地造成了阿芬的死亡不也是因為阿力的絕情嗎？拋棄，吸毒者註定會被拋棄的，整個社會，任何人，於是，他們的絕望自然是正常的，最終不是被毒品所吞噬就是讓絕望所吞噬。
案子辦完了，阿力同樣也陷入了絕望之中，八年的臥底生涯令他找不回來自己應該走的路，當一名警察？他根本沒有感覺。而更大的絕望卻來自於內心的迷茫，他與莊家一樣，失去了所有朋友，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自我，當他設計把阿芬的丈夫送進監獄的時候，他已經根本不是一名警察了。這種絕望使他意識到了莊家與阿芬的感受，毒品似乎真的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於是，穿著警服注射毒品的行為不但是對他本身的一種否定，更是對這個社會對毒品依賴的一種否定。
毒品買賣，一條罪惡的鏈，人們由於絕望而陷入毒品，也由於毒品而陷入絕望，依賴毒品是人類的悲劇，但悲劇就這樣上演著，誰能阻止呢？

韓兮
2007-6-1於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