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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牛班的春天--The Choir

放牛班的春天/歌声伴我心(港)/唱诗班男孩

7.8 / 67,106人    97分鐘

導演: 克里斯巴哈蒂
編劇: 克里斯巴哈蒂
演員: 法藍柯波蘭德 尚巴堤莫里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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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風也

2007-02-25 16:25:47

唱一首歌


描寫老師和孩子們關係的影片很多,感人的也不少,在電影<放牛班的春天>里,輔讀學校的孩子們被新來的學監兼音樂老師馬修先生吸引,愛上了音樂愛上了合唱。事後我發現,觀看這部電影的過程是一個純私人事件。
我就讀的的初級中學曾經非常爛,它座落在市郊結合部。當時沒有公共運輸直達,沿大馬路走入一個小鎮,穿過農田,翻過小橋(不知什麼原因人們在小橋上鎖住了鐵門,只能從鐵門上翻過去),過河後沿苗圃走,路邊是碩大的建築工地,四十五分鐘後到達新開的學校。
我們是第一屆入學生,都是考重點高中的落選生。老師分為三類:外地急待回滬的各色人物,新分配到學校工作的大學生,本市混得不得意的老師們。這樣組合效果自然有趣。我們班上曾有一位娘娘腔男生上課練習京戲,被老姑娘班主任阻止,兩人互相抓面對打,一路廝打到教務處長辦公室,後者阻止了暴力繼續。班上還出過一少年犯,長得很帥,是擊劍隊的高手,人很善良但愛偷東西,很長時間裡我都以他為驕傲,還背著老師組織了同學們去少管所探監。可以想像那是一段多麼混亂的時光,那所學校的學生缺乏是非觀念。
我們的音樂老師姓顧,原諒我當初年紀小,沒有打聽他的前世今生。如果很想知道他是什麼樣子的人,可以參考<放牛班的春天>。
顧老師告訴同學們他在組織一個合唱隊,既然大家都閒,不如過去磨磨牙。他有一架鋼琴,站在鋼琴前咿呀幾句就可以站隊分組,我被分到女中音組。
電影裡馬修老師的嘴臉顧老師都給示範過:」腹收緊,胸要挺,頭要抬,眉眼要往高里拉,氣息頂得牢牢的。「他的右手五指撮成一團,做成撮東西的樣子,在自己頭頂百匯穴上輕輕一抓,看樣子像是通過揪一把頭髮的手段要把自己提到半空中,然後他說:「讓聲音向上豎起來,像管子一樣通到天上。」這個動作馬修老師在電影裡也做過,表情和氣勢都十足一樣,可惜沒給配上台詞。
顧老師那樣一抓,我們的聲音都變成管子,一路通上去,可惜功力不夠,通到半空裡突然咣噹一聲掉下來。顧老師把琴聲停下來,跑過去打開大喇叭,那是我第一次見識大喇叭,裡面傳出維也納童聲合唱團的聲音。顧老師指指丹田說:「如果你們用這裡的氣把聲音頂住,管子就一直通到天上,和他們唱得一樣了。」我們就繼續頂管子。頂管子是個體力活,可惜電影裡簡筆帶過,觀眾會誤以為放牛班的孩子們一日間就頂起了管子,尤其是那個莫杭治同學,簡直驚為天人張嘴就是管子,其實有副好嗓子和頂起直管子之間還不能劃等號,且得花點時間才能踩到準點上。
有一次在我努力頂管子時顧老師把同學們一併招集到我跟前,他請大家看我的嘴,他說你們看她的舌頭,緊張地頂滿口腔。他說聲音是純自然的東西,舌頭這麼不老實,聲音就死在肚子裡,管子爬不上去了。我面紅耳赤,但同學們沒笑,我突然意識到他們舌頭都不老實不好意思笑話我。經此一役,只要一豎管子,我的舌頭都軟癱在口腔底部,不敢亂摸亂動,給嚇出來的。
但聲音是不可琢磨的東西,如何自然地發出聲音來,這個秘密不是講課能講清楚的。有一天我的同學在二樓向著三樓的顧老師喊:「顧老師上班遲到了。」顧老師上課時表揚了這個同學,他說你們可聽見她的聲音了?像小雲雀一樣向我拋出來,聽得我渾身舒服。「終於有人發對聲音了。」他笑著說。聽他那麼說,我才知道他忙了半天是在教我們如何正確發聲。
孩子的懵懂都是相通的,放牛班的孩子唱半天歌也不見得知道自己在鑽研音樂或者合唱藝術,他們只是走在馬修老師指出的路上。而孩子們的聰明也是相通的,他們知道哪條路能給人帶來快樂,一直走下去會通到天堂。從學校到家裡的路十分漫長,原本我們是一路打鬧,到橋洞底下打幾把牌,在路上偷幾個玉米才回家。但現在有點不一樣了,所以一路走一路哼哼練譜視唱,時間過得快得多。
和放牛班一樣,我們自然而然就獲得了小小的成就,初二時榮獲了上海市合唱比賽的第二名,因為這個比賽跨越了各年齡組,而我們學校又是一窮二白的爛學校,這也算是奇蹟了。遺憾的是我們中間沒有一個莫杭治那樣的音樂天才,否則顧老師的執教生涯會更添濃重一筆。
以我本人來說,五音不是太全,節奏感就更差了。顧老師肯定明白這一點,記得他試圖讓我在某次合唱排練時承擔三角鐵的擊打工作。顯然我的表現一塌糊塗,此後顧老師就不敢再讓我做與節奏相關的任何工作。你們看到電影裡的小男生完全抓不住音準,馬修老師就安排他做譜架子,這一段讓我想到了三角鐵,微笑ing。
但顧老師的女中音選擇並不多,所以我還是被他弄進了三人組去單獨排練。我們參加了另一次比賽,在半決賽被刷了下來。顧老師也許有點失望,但他的情緒沒讓別人看出來,他只說別的學校都選小小孩子,沒變過聲,還是有很大區別的,但我們已經夠強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學校的孩子懂得唱歌。
顧老師五十多歲,微胖身材,他的聲音非常好聽,鬆軟可口像新出爐的麵包,我想他應該能唱相當美的歌,可惜無此耳福。他的手指粗而柔軟,擊打鋼琴時而有力時而靈巧,這樣的手指用來做指控合唱團的工作實在很妥當,不信的話你們可以看看馬修老師的手指頭。後來還見過一個男人擁有顧老師同樣的手,這是我痴迷他的原因之一。
顧老師和馬修老師的不同是,他從來沒有介入我們的個人生活或者思想教育。現在想來他是一個非常職業的教師,除了音樂之外,他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兩年的密切接觸下來,我只知道他有一個音樂家的女兒,專攻某種樂器。也正是因為他只問音樂而馬修老師還介入了孩子們的生活,我才會更吃驚於他的成功,他僅僅通過自己對音樂的熱情和專注改變了孩子們的生活。
我的成長路上沒有任何藝術的啟蒙教育,我出身於理工科家庭,母親是個從不看電影不讀書不聽音樂的工人,初中時代是鬼混的三年,高中時間花在準備高考上,大學在醫學院裡度過。我不是文學愛好者,按某朋友的推理,我缺乏人文教養。如果今天的我對生活甚至藝術還存在一點欣賞的熱情,那就是顧老師留下的禮物了。從這個意義上說,他改變了我的生活。音樂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生活,即使是最簡單的音樂。它改變人的方式可以是驚人一致的,比如顧老師與馬修老師。
大學時候我去過一次母校,那天顧老師不在。寫這篇回憶時去google了一下,找不到他的任何記錄,這說明顧老師已經很老了,落後於這個時代了,也說明他日後沒有揚名立萬。我不知道我的大多數同學散落在哪裡,估計沒人成為音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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