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千里來相會

一 情結
第一次看《甜蜜蜜》，大概是在1997或1998年的冬天，那時我一個朋友的妹妹剛從深圳回來，捎回來一隻影碟機，還有兩三張VCD碟片，其中有一張就是《甜蜜蜜》。記得當時看完，我們倆一句話都沒講，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第二天晚上，又看了一遍，兩個人只是一個勁地唏噓感嘆，但也僅此而已。
許多年過去了，這個朋友漸漸疏遠了我們，就如同這部片子慢慢淡出了我的記憶，我以為，今生再也不會與她相遇。但沒想到的是，2006年3月份在準備一份講稿時，塵封已久的記憶閘門再度被打開，這部片子又一次重重地打在了我柔韌的內心深處。
我這才知道，其實，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她一直就潛藏在我的記憶深處，如野花一般，靜靜地等待，寂寞地瘋長。我這才知道，她一直就是我的一塊心病，是我魂牽夢繞怎麼繞都繞不過去的一個情結。
這個情結，與一個人有關，與一首老歌有關；這個情結，與我的愛情信仰有關；這個情結，伴隨著我去香江畔尋覓她的蹤影，雖然眾里尋她千百度，她卻在燈火闌珊處；這個情結，凝結成我今生今世的期盼和追求。
    那天在雪人之家，聽到了《甜蜜蜜》這首歌，無數的感觸讓我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一個人，一首歌
一段穿越時空隧道的愛情
兩個時間，兩個地點
兩個斷腸人，兩行相思淚

二 情節
電影裡的幾個情節，我不得不說，因為我常常被這樣的情節敘述深深打動。
情節之一：1986年3月1日。一列火車緩緩駛入香港九龍車站。透過車窗，我們看見黎小軍在酣睡，這時他被一陣「趕快起來，到站了」的嘈雜聲吵醒。拖著半夢半醒的身體，黎小軍走上了月台。他穿著一身綠軍裝，斜掛一個質地很差的皮包，手裡各提著一個蛇皮袋和網袋，一個土里土氣又傻里傻氣的黎小軍映入了我們的眼簾。他怯怯地踏上扶手電梯，腳步似乎有些笨拙，隨著電梯的緩緩上升，兩邊的強光照射了下來。這時，我突然覺得，黎小軍同志好像是登上了資本主義香港的理想天堂。字幕出現：黎明。
情節之二：黎小軍說，我有車，我送你好不好？那表情很真誠、很憨厚。
李翹坐在後座上，對黎小軍說，在香港，這叫單車不叫車。她悠悠晃著雙腳，隨後便哼唱起了甜蜜蜜的曲子，自行車自由歡快地穿行在香港的大街小巷……
從此，鄧麗君和《甜蜜蜜》，便成為漂泊在這個城市的兩個孤獨靈魂的共同精神臍帶和心靈慰藉，也成為貫穿這部影片的一條主線。
情節之三：1995年5月8日，紐約。
電視上正播放著鄧麗君在泰國病逝的新聞。
黎小軍和李翹各自懷著傷心往事，在《月亮代表我的心》的背景音樂聲中，憂傷地漫步在紐約的街頭。一段刻骨銘心的情緣，一個相依為命的守侯，別離了近十年之久，他們還能相遇在異國他鄉嗎？在我們溫情脈脈的注視下，奇蹟終於發生了：他們在唐人街一家商店的櫥窗前駐足留步，一起聽著鄧麗君去世的消息，當四目相對時，驚訝、喜悅然後幸福地微笑，這眼前發生的一切，好似時光倒轉，好似天旋地轉，好似天方夜譚，是天意弄人，抑或是天意使然？我不知道，只有天知道。此時此刻，耳畔傳來的又是那首他們在香港時唱過的《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
開在春風裡
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
你的笑容這樣熟悉……

三 演員及其他
非常喜歡片子裡張曼玉爐火純青的演技，喜歡她在麥當勞看黎小軍講著蹩腳的廣東話時流露出的不屑一顧，喜歡她在英語學校聽見黎小軍誇耀她有BB機時流露出的驚訝狀，喜歡她在婚禮上與舊日情人相見時的尷尬彆扭，喜歡她在酒會上說起她母親未享福就過世時掩飾內心痛楚的情狀，喜歡她在太平間看見豹哥後背上可愛的米老鼠卡通時想控制又難以控制的悲愴，喜歡她在527房間再度與黎小軍舊情復燃後相依相偎的點點淚光和迷茫（這個定格的畫面就是電影的海報），喜歡她長髮飄飄的模樣……
順便提一下，學好英語其實並不難。影片告訴我們，學英語最好的方法就是多看西片，從髒話開始學起。比如Jump you son of bitch（跳你個王八蛋），go to hell（去死吧）。呵呵，過癮。

四 愛，是否可能？
影片結尾，是神來之筆。
時光又倒回到黑白的1986年3月1日。
我們又看到了酣睡中的黎小軍。當鏡頭慢慢搖過來，我們這才發現，與黎小軍頭靠頭，背靠背的那個女孩，正是李翹。
看到這裡，我久久無語。
冥冥之中，這份情緣，是天意的安排？只是老天爺開了個玩笑，或者，是老天爺犯下的錯誤，要他們今生註定備受煎熬，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
那天晚上，在發給你的簡訊里，我像基斯洛夫斯基一樣的發問和思考：人世間有純粹的愛遇嗎？或者，生活中有能夠保全精神的情愛嗎？生活中是否有圓滿的兩情相愛？如果純粹的愛情是同一個蘋果的兩半，那一半遇到另一半的機會有多大？
我寧願相信，嚴重而真誠地相信，黎小軍和李翹就是那個愛情蘋果的兩半，即使被無常的命運拋向了天涯各一方，但終究，一半和另一半會相遇，即使在現實中希望非常的渺茫。


                                      
                              寫於2007年2月6日凌晨2：00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