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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史上最崇高的電影

    其實，我並沒有看懂，但已被震撼。很多時候，答案是不必要的，因為生活在變，宇宙無窮，確定的答案就是不存在的，習慣了對事物做出涇渭分明的判斷，習慣了做出結論，甚至於為了確定自己還在思考，總是在迫不及待地追尋結果，忘記了去感受。《2001：遨遊太空》就是這樣一部即讓你無法思考，又驅使你在每一天的開始去審視人生的意義和目的的影片。在這部影片中，我找到了經常出現在我夢中的宇宙圖景，我也似乎隱約找到了為什麼我會在夢中仰望夜空的線索，昨夜，在看完了《2001：遨遊太空》之後，我又夢見了神秘的天空。

    想要用文字來描述這部電影是不可能的，它的內容不是用文字可以替代的，尤其是影片的最後一部份，完全確立了電影語言的特殊地位，電影，這種曾經被認為是難登大雅之堂的雜耍在這裡甚至超過了富於哲學和理性文字，這就不奇怪它為什麼會被稱為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了。

    想要用哲學式的結論來定義這部電影也是毫無意義的，因為這就完全背離的電影的初衷，這部電影不是末世預言，而是激發思考的力量，是開始，而不是結束，是問題，而不是答案，是蒙昧，而不是智慧。它確實是電影史上最缺乏想像力的電影，因為它是電影史上最崇高的電影，它的崇高已經超過了人類想像力的高度。

                  人類的黎明－太空－無限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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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

    《遨遊太空》將電影對時間的壓縮能力發揮到了極致，完全可以被視為一部時間簡史。它所經歷的時間跨度應該是所有現存藝術作品中最慢長的，涵蓋了整個人類誕生和滅亡的全部。導演經常用黑屏的手法來實現時間或空間的大跨度，然而在猿人將骨頭扔向天空，到骨狀的飛船在太空中漂浮這一長達幾億年的時間跨度，導演卻使用了硬切的手法，因此，問題被提出來了：

    時間相對於人類的淨化歷程來說，是恆定的嗎？哪些事件影響了我們？這些影響我們的事件是引導著我們朝向既定的目標前進，還是將我們導向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目標？我們的進步到底是形式上的，還是本質上的？

    今天的現實是，工具的使用加速了我們進化與發展的速度，這種不斷的加速反過來又增加了我們對速度的追求。在電影中，猿人使用工具的靈感來源於黑曜石，就使得這一進步十分富有宿命論色彩，隨著這塊石頭在影片中的反覆出現，這種宿命的意味就更加濃厚了，彷彿冥冥之中操縱人類的力量。在有神論者那裡，這塊石頭可以是上帝，在無神論者那裡，它又可以是存在於宇宙之中的規律，但不管它是什麼，它的出現都意味著，所謂人類的進步，都不是屬於人類自己的。就像我們控制了速度，速度反過來也控制了我們。我們創造了HAL-9000型電腦，它也反過來控制了我們，在庫布里克那裡，阿西莫夫的機器人三定律就像是人類一廂情願的幻想被殘酷的打碎，曾經，我們認為自己可以戰勝任何事情，但現在，任何事情都可以戰勝我們。

    影片的節奏也是出奇的緩慢，然而在「時間旅行」的那個震撼人心的段落中，導演突然加快了節奏，而且他加快的不僅是節奏，同時，電影的「時間機器」也突然啟動，我是帶著敬畏的心情看完這一段的。我曾經也思考過關於時間和空間的問題，想到過無限的蒼穹，我逐漸意識到這種思考帶來的只有恐懼，在無限之中，一切都將歸於沉寂，人類所做的一切都將毫無意義，我曾在對宇宙無限和有限的矛盾思考中難以自拔，我無法接受無限所帶來的虛無感，也無法接受有限帶來的禁閉感。而且，如果有人真的到了宇宙的邊緣（如果它有邊緣的話），那會怎樣呢？他會為自己看見了宇宙的終極景像而興奮嗎？《遨遊太空》讓我感動，因為庫布里克用自己的手法呈現他的一種思考，讓我切實的感受到，當我的思維遊蕩在宇宙無限的邊緣時，還有一位冷靜的大師，他的思維正伴我左右，引導我朝一個方向前進。

    最後的段落非常神奇，導演在同一個空間中展示了不同的時間段落，並使時間產生部份重疊，這種重疊十分有張力。在這個宇宙的終點，也許，對於人來說是終點，對於宇宙，它只是個節點，人的宇宙即將終結，主人公來到只有我們的思維可以到達的地方，時間已經遙遙領先，但空間卻與我們現在的生活無異，鮑曼已經是宇宙中最後一個人了，他也在慢慢老去，最後，黑曜石又出現了，有人說，它像徵了舊生命的結束，新生命的誕生，因為，隨著鮑曼的離開，一個新的生命——「星孩」誕生了，但我覺得，這塊黑曜石的出現更像是對人類智慧的嘲諷，因為，每一次都是它，將人類荒誕、偶然的生活引向某一個方向。它的形狀酷似一扇門。門是牆上的一個空洞，但對於空洞的宇宙來說，它的門可能恰恰是一種細密的實體。而當攝影機仰拍這塊黑曜石的時候，它又像是一條道路，而且，每一次，它都指向一個明亮的星球，在史前社會，它指向月球，幾億年後，人類便登上了月球；在月球上，它指向木星，人類便飛向了木星… …最後一次，當僅存的人類將手指向它時，人類獲得了重生。

                   庫布里克的「未來三部曲」

    《奇愛博士》、《發條橙》、《2001：遨遊太空》被稱為庫布里克的「未來三部曲」，這三部影片的時間設置相對於當時來說都發生在未來，但它們並不是類型片中的科幻電影。三部影片風格各異，但都有一個明顯的共同點，就是，影片中的人類總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操控，庫布里克影片中的人物總是外強中乾，《奇愛博士》中的角色是國家高層，他們張控著國家機器，操縱著原子彈，他們的談話顯得咄咄逼人，但最終，影片在一次次的原子彈爆炸中結束，蘑菇雲瀰漫了整個地球；在《發條橙》中，阿里克斯利用暴力手段胡作非為，過著完全自我的生活，但他和他的暴力始終沒能逃出國家機器的控制，甚至，他所使用的暴力也伺機將他置於死地；而在《2001：遨遊太空》中，人類的力量已經延伸到了外太空，但影片結束時，我們才發現，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被提前安排好的，人類的力量能發展到何種程度，宇宙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我們還不知道。

    人類到了應該去認真思考的時候了，但人類的思考真的有意義嗎？… …

    這就是隱含在庫布里克電影中的悲觀情緒，他似乎已經厭倦了人類社會無意義的鬥爭，因為不管我們如何去走我們的路，人類的一切都會向著已經確定的方向前進，因為路已鋪定，宇宙已經給人類下了咒語，但這咒語中，恰恰寫著人類之間必須爭鬥。所以，工具的第一次使用，是被用來實施暴力，用來破壞，第一個使用工具的「人類」在一個仰拍的鏡頭中變的巨大而富有力量，他興奮的揮舞手中的骨頭，享受著暴力帶來的樂趣；人類最後一次使用工具也是破壞，鮑曼氣憤的拆除了HAL-9000，以毀滅它對人類所持的威脅。

    這就是宇宙的邏輯，當然，只是某種意義上的邏輯，真正的邏輯，也許我們永遠也三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