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黑暗中的一朵微光,明滅著把黑暗引入更深邃的空間

你總以為你能了結一個故事，得到一個結局，所有的電影，當end出現的時候，你總是希望可以抓住它。 尤其是面對Brick這樣從第一個鏡頭就讓人興奮的電影，偏僻的隧道，陰暗的天空，一具屍體，金黃色的頭髮被水流付過，逝去的生命讓女孩顯得格外純淨， 顫抖不安的男生，蹲坐在不遠處。 你開始專心致志，109分鐘，你入迷，你清醒，你等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但是你還是抓不住， 你從頭開始，在腦海中描繪故事的脈絡，你結結實實地從心中聽到：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 而另一方面，電影的一切卻又激起你的熟悉感，光線，鏡頭，情節，迫使你不斷搜索腦中對電影的所有關鍵詞，可最終仍然是一無所獲。 Brick，一部和觀眾捉迷藏的電影 ，let's from the top!

獨立製作電影Brick在聖丹斯電影節展影后如願戴上了評審團大獎的桂冠，而除去這個沉甸甸的大帽子，影片其實有個非常好萊塢式的劇情：生活在加里夫尼亞陽光普照的聖可萊門特的branden是校園中的獨行俠， 頂著亂糟糟的拖把頭，一身灰暗的外套，孤僻而避世的作風，除了死黨brian，他幾乎與這個校園沒有任何交集， 直到他的前女友emily離奇失蹤之後，他開始變身成《馬爾他之鷹》中sam spade式的偵探，冷靜無情，有著敏銳的嗅覺和準確的判斷力，在不斷的抽絲剝繭中，校園中隱藏的黑暗角色一個個登場，貪婪的劇團女皇，軟弱的校園小混混，粗暴衝動的打手，販毒集團陰沉而充滿迷幻搖滾味的幕後老大以及一個游移不定的美麗精靈，當女友死亡的真相在branden腦中逐漸清晰的時候，他即如一個復仇天使般為所有參與者安排下完美的毀滅結局。

即使以最低的標準來看，影片也不過是個好萊塢的典型俗套， 但在導演rian johnson巧妙的手法之下，影片卻從一開始就展現出和一般懸疑片不同的節奏。 影片從emily失蹤的兩天前開始，branden突然收到了來自emily的紙條，在一個公路旁隱蔽電話廳中，他接到了emily的電話，電話中emily 閃爍的言詞和慌亂的語氣勾起了branden和觀眾的疑惑，而之後branden的追尋中，導演則開始用隱晦的斷語和黑話輕而易舉地搔癢著觀眾的神經。前二十分鐘對閃爍的隻字片語的擺弄之後,故事的背景和線索終於逐漸浮出水面。除了語言的機巧之外，影片中從環境的設置到人物的表情都隱約偷漏著壓抑的不安，寬角度攝影和昏黃色調的肆意瀰漫 ,則使影片的基調變得更為的陰暗和蒼白。 在一系列的故弄玄虛之後，導演似乎還不滿足，而是更進一步通過鏡頭的轉換延展著懸疑的後味：在同一地點通過不同角度的交替出現，讓觀眾看不清整個空間的全貌；躲在人物背後的鏡頭，從臆想不到的實物上探出頭來，跟蹤著人物的腳步；而在branden與世人接觸的畫面中，鏡頭總是不斷branden和其他人物之間不斷切換，造成了空間錯位的錯覺，展現長期處於自衛狀態的branden於周圍世界的隔閡。人物位置結構上的美感，也為影片增加了不少誘人的元素。 在背景環境中，導演則偏愛用長長的小巷、步步消失的盡頭，暗示著真相的藏匿；間隔出現的劇團排練的場景，讓人不自覺的反省著年輕人放縱在生命的假像中迷失自我的冷酷現實。在懸疑片另一個重要元素音樂的使用上，與一般懸疑片不同，影片中的音效並不特別在關鍵時刻進行刻意的烘托，顯示著導演在音樂的選擇上採取了不同的姿態。影片中蔓延著輕靈的打擊樂和悠長卻低沉地號角，增添了幻覺的色彩以及對週遭的不確定感。狂躁的搖滾粗魯地夾雜在馬達的轟鳴中，以及皮開肉綻的擊打聲突顯出地下販毒集團的黑色氣質。 在109分鐘的沉溺後，你終於清醒的發現，導演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安置所有的浮華的機巧，從而構成了一個水晶般晶瑩誘人的敘事手法。 它讓你回想起第一次看低速小說的體驗，同樣充滿著不同元素的融合，尤其是小細節刻意的擺弄，只是相比之下，昆丁塔侖蒂諾對黑色追緝令的揉捏顯得更為粗魯，而rian johnson則在brick中細心追求著精細和微妙的平衡。

對於一個獨立電影導演來說，聖丹斯的勝利是一個完美的開頭，尤其是對於rian johnson，brick是他從南加州大學電視電影學院畢業10年後第一部正式電影，在這期間他混跡在各種影片的幕後，做著或大或小的工作。而當他為了自己的電影辛苦地四處籌集資金，在自己的蘋果電腦上埋頭撰寫劇本的時候，他選擇了高中生題材，這並不是什麼取巧的選擇，而是源於他一直以來的想法「在所有描繪青少年的電影中，高中生活的重要性總是被不自覺地貶低著，但是，當你的雙眼抵在顯微鏡上的時候，你會發現，高中時代才是你人生中最重要。」 brick也充分地反射出導演對高中世界的思考，在一個懸疑故事的背後，充滿著年輕人對生活的懷疑和好不顧忌的衝撞，貪婪的慾望或者自閉式閃躲都是迷茫的潛台詞， 讓我們聽到這些人對自我和週遭環境的不確定。

和導演的「初生牛犢」不同，男主角Joseph Gordon-Levitt則是從童星一路成長，演出過40多部電視電影的他並沒有被好萊嗚的主流所吞魔，他不斷參與到獨立電影的拍攝中，尤其是03年的影片Mysterious Skin中散發出的異樣光彩，為他贏得了評論界一致的讚賞，而導演rian jonhson則是被他在另一部獨立電影manic中的表演所吸引，雙方的首次見面後，Rian Johnson就覺得branden的角色非Joseph Gordon-Levitt莫屬。 雖然joseph在brick中的演出大多數時候都面無表情，但其對眼神和肢體細節的把握則把影片推向了成功的高峰。

作為一部獨立電影，brick擁有著所有獨立電影的獨特標記，而精緻而並不新鮮的手法並不能掩蓋故事的單薄。 但當你看完電影開始回想的時候，仍然忍不住被影片前段隱晦的碎片所吸引，那些溢出的黑色煙霧撩撥著觀眾對未知陰暗的好奇心，而零碎地片段則如寓言般揶揄著人類對懸疑驚聳甚至是那些故弄玄虛的貪婪膨脹著的胃口。 或許在我們質疑導演花哨的手段之前應該先檢討一下自己對懸疑片沒完沒了的慾望吧。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