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那個嬉皮士母親

        分子生物學家米歇兒追求真理。真理就像基本粒子，無法再分割，微妙而又堅定。這樣的研究，要求真空，正如他的個人生活。他沒有女人，只有初戀回憶。他人的幸福或放縱只供遠觀，彷彿玻璃器皿下的實驗體。
理智和聰敏，也許只是掩飾怯懦的偽裝。米歇兒從影片一開始就選擇迫使自己直面挫折。

布魯諾是個文學中年份子，婚姻失敗，與女學生調情失敗，進了精神病院。文學像是強心劑，但在你躲避生活和強侵生活的時候都無計可施。

        但這都是故事的表層細胞，核心在於60、70年代的性解放、及其後遺症。米歇兒要以赫胥黎《美麗新世界》為標榜，研究有機體的無性繁殖，其實是這種人類風暴的另類理性產物，他對愛情越純潔，對生理體系也就更理智。面對暗戀女友多年後的獻身、不久後又摘除子宮，他的反應就像一個科學家應該有的那樣，邀請她，共度餘生。

相比之下，他的同母異父的弟弟布魯諾就是性生活中的敗者。甚至該說，是生活中一切方面的Loser。從小遠離父母，祖父母分別猝死，死態都很荒唐而殘忍，長大後愛上文學，有那麼點憤青的氣質，卻搞不好和任何女人的關係。在心理醫生面前，他哀痛而嚮往地回憶嬉皮士母親的一點一滴，說，我永遠不會像他們那樣，漂亮的人們。最後，好不容易在天體露營地裡挫挫敗敗，遇到一個天地不管的女人，能夠貼心貼肺了，那女人卻在集體亂交中筆直倒地，從此癱瘓餘生。也沒有什麼餘生，她強硬地拒絕布魯諾的陪伴，卻又免不了像個悲情女人那樣看著電話鈴空響，自己也空想，最後從陽台跳了下去，那是需要自己搬動毫無知覺的腿、再翻身的動作。
死去愛人的容顏一直在布魯諾眼前縈繞，我實在不願意像醫生們那樣，確診這樣的妄想症是一種精神病。要說最感動人心的一幕便是DVD封套上的那景，兄弟倆的身邊都坐著一輩子裡好不容易碰上頭的女人，舒舒服服地曬太陽。

        這兩個男人的母親是地道的嬉皮士，是性解放運動蔓延到德國後的實踐者。嬉皮士眼裡的性是那樣簡單，自由，幸福，但她的孩子們卻飽受其苦。嬉皮士母親雖然在教育孩子方面無法達到中產階級所認可的那種完美、那種負責任，但從某種角度說，我非常喜歡那樣的媽媽，至少，她的孩子們都有著異稟天賦，她也任其自由發展。對長久不見的乖兒子的女友叮囑一句，要記得帶保險套哦；再把長久不見的笨兒子帶去認識聰明的哥哥，讓他們一生的親情從那陌生的一小時開始，從書架上那本《美麗新世界》開始。

        血緣是怎樣的關係，其實我們沒有辦法講得清。那就是基本粒子式的存在，難以把相關物事盡數剝離，再放在顯微鏡下研究。真空中的血緣、愛、親情，大概都是無意義的。生物層面的。

至於兩兄弟是不是孤獨到了必需要在寂寥的酒吧里和一半血緣的對方擁抱、再忍不住傾訴呢？也許我們只該羨慕。無權替任何人感到悲傷或幸福。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