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使墜落入間

有一晚與朋友聊天，他突然提到《City of Angels》（天使之城），這部老早以前看過的電影，由尼古拉斯.凱奇和梅格.瑞安主演，梅格.瑞安的甜美，尼古拉斯.凱奇的憂鬱，令整部影片充滿了憂傷的氣氛和純美的畫面，也因此將這部片子又看了一遍。
不記得有沒有人問過我是否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使，但我是一個喜歡看靈異書籍和電影的人，從這個角度上來講，我是相信的。
聖經上的說法，天使根據其從事的工作大致可分為三類：第一類是敬拜的天使，譬如路西弗；第二類是傳訊息的天使，譬如加百列；第三類是爭戰的天使，譬如天使長米迦勒。
在影片《天使之城》中尼古拉斯.凱奇扮演的塞斯是個信使，但他不像加百列報的是喜訊，如果你看見了他，那麼意味著你就是那個要離開世界的人。
這個世界每天都有人離去，在彌留之際，會看到一個一襲黑衣的天使守在身旁，那是上帝的使者陪著離開人世的人去天堂。做為守護天使的塞斯見證了無數次死亡，看過無數次悲慟的表情，他聽過無數次訴說，那些關於臨終前的牽掛和不捨……每一次，他都同離開的那個人的靈魂一起看生者的痛不欲生，天使和將要上天堂的人的都是神情淡然，似乎，對於那個離開人世的人而言，在靈魂離開軀體的一瞬間，已經將死亡並看做了一場沒有歸途的旅行，那場旅行沒有世間冷暖，沒有飢餓也沒有傷懷。只是活著的人不明白，聲竭力嘶地要把他留下來，所以，守護天使和離開的人眼睛裡，永遠有一種悲憫：人類的死亡只是生活的方式和世界變了，到了另一個世界，擁有不滅的生命，沒有痛苦，沒有觸覺，不會受傷，而做為一個凡人，生命短暫，有痛苦、飢餓、會受傷，會流血，會流淚。天使羨慕人世間的繁華錦繡各種感受，凡人羨慕天使長生不老快樂逍遙，拿來換，幾人肯？

影片中的天使們通常都在圖書館出入、聚集，是不是因為圖書館是人類距離上帝和天使最近的地方？天使們在每天的日出、日落時會聚集在海邊聽天賴之音，如果一個天使願意，他可以運用自由意志，從高處墜下，然後變成人。

除開圖書館，塞斯最常出現的地方是醫院，在這裡，生老病死是最常見，這一次，他要帶走的是一個做心臟手術的病人。

心電圖的指示燈漸漸轉為一條直線，而那個做手術的外科醫生瑪吉卻不停地電擊病人的心臟，她堅定地說：「他哪都不准去！」她望著塞斯所在的方向，那一刻，塞斯以為她看見了自己，雖然，除非天使主動現身，不到臨終前是看不到天使的。

是夜，塞斯看著她蹲在樓梯間的地上，淚流滿面地責怪自己。塞斯見過那麼多傷心欲絕的人，但這個此時脆弱的就像一朵風雨中花般的女子令他生出愛憐，他想給她安慰和保護，幫助她走出不敢再拿手術刀的陰影。

他看著她在育嬰室裡抱著寶寶，當好友安問她為什麼要躲時，聽到瑪吉回答：「躲病人的太太，她要我保證她的先生會好，保證有我十足的信心，但我沒有，當了這麼多年的醫生，我忽然發現，無法掌握病人的生死，無法掌握。要是我什麼也掌握不了，該如何是好？」她那絕望的眼神像個孩子一樣讓他心疼。
   「你知道，永遠會有春天… 解凍之後/河水仍然會流淌/冷雨不停地下/扼殺了春天/仿若年輕的人莫名地死去……」他把海明威的文集放在瑪吉的床頭，供失眠的她閱讀，希望她慢慢振作。日日夜夜，他離她是那麼近，近得伸手就可以觸及，然而他卻只能沉默，他看她的眼神已經刻骨銘心，卻只能看著不能相擁。一次又一次，他徘徊著，心中的感情彷彿就要要活著的火山廈，那噴射卻一直被冷藏著，被岩石層層掩蓋，有好多的畫面，塞斯出現在瑪吉工作的醫院、她的家中，而瑪吉一無所知，他望著的她的眼神，深的就如沒有謎底的謎。


一天天過去，塞斯決定讓瑪吉看見自己，他要像個朋友似的守在瑪吉身邊，幫她復原，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初見這個女子他就一見鍾情。

塞斯出現在瑪吉的面前，瑪吉問他是否來探望將要動手術的麥辛傑，他微笑的看著她說：「探望你。」

 瑪吉也微笑，「我是這兒的醫生。」

「你感覺絕望不是嗎？」

「我失去了一個病人。」她的神色黯然下來。

「你已經盡了全力。」

「他走的時候，我手裡還握著他的心。」

「他並不孤獨。」

「不，他孤芳苦無依。」

「人終有一死。」

「不能死在我的手術台上。」

「軀體失去功用時，就要離去。」

「我的職責就是防止軀體失效，不然，要我這個醫生有什麼用！」瑪吉頓了一下又說：「我想要他活著。」

「他仍然活著，只是和你想要的方式不同。」塞斯悲憫地望著她。

「我才不想信死後仍有生命。」瑪吉以為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不管你相不相信，真理就是真理。」塞斯肯定的語氣令人不容懷疑。

在夜裡，塞斯看到浴缸中的瑪吉喃喃自語：「那雙迷人的眼睛，他望著我的樣子，彷彿看進我的靈魂里，塞斯，這是個什麼樣的名字？你令我神魂顛倒。」聽到瑪吉的心語，塞斯的眼神，像要將她看到自己的生命里去一般。
可是瑪吉卻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來自哪兒，為什麼從不留下自己的電話？愛，來的如此容易，卻困難地不知道如何去實踐。
    而塞斯不敢告訴她真相，因為曾經身為天使而今落入凡塵的麥辛傑告訴他，「別告訴她們，她們會受不了的。」 塞斯害怕瑪吉知道了真相後會崩潰，他深深地愛著她。
但真相還是大白，瑪吉說，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她的眼神絕望，愛上一個不同世界的人，他會永生而你將老將死，這一份愛如何在現實中得以成全？她答應了男友的求婚，在遇到塞斯以前，瑪吉以為那就是愛情，她本來也是要嫁與這個男人的。
而此時的塞斯已經像當初的麥辛傑那樣，懷疑永生的意義：若無愛、無感受，永生又有何用？塞斯告訴他的同伴，有一次他帶走的一個小女孩，對他說不能感覺到微風的吹拂，光有翅膀有什麼用？他想體會一切美好真實的感受：感受海浪捲過身體的衝擊，感覺空氣里醉人的花香，吃一隻水果然後像海明威一樣描述它的滋味，當手指輕輕在細滑的肌膚上滑動，可以感覺到滑不溜手；游泳時手腳拍打水花，可以享受那陣陣清涼；傾聽愛人的呼吸，觸摸愛人的燃燒的身體……
塞斯來到摩天大樓的樓頂，彷彿站在雲端，世間一切那麼渺小，特別是人，個個都是鮮活而脆弱的生命。但他仍然張開雙臂，合上眼睛，前傾，黑色的衣袍被風吹起，在空中飄揚，一切都變成了灰暗色。然後像鉛塊一樣，墜落，墜落。醒來時，陽光明亮地刺目，讓人睜不開眼睛，塞斯激動地撫摸自己的皮膚，看著自己手上因為摔傷淌出的鮮血，他興奮得像一個小孩子，問路上的每一個人，你們可以看見我嗎？你，你，你們都能看見我？然後很燦爛很燦爛的笑了。他跑在馬路上，跟著一輛救護車飛奔著到醫院。可是安卻告訴他瑪吉去了塔皓湖，塞斯轉身飛跑到車站，可是他沒有錢他不能坐車去找瑪吉。他豎起拇指，想呼喚他的天使夥伴，卻在大雨中等了又等，沒有回音，現實世界不像天使世界那樣單純，除了陽光花香海浪也充滿了晦暗和齷齪、打架和搶劫，但為了瑪吉，什麼都無所謂。
終於有人願意載他去塔皓湖，就這，還是他的同伴幫助了他。
當塞斯問瑪吉，我來晚了嗎？瑪吉說，不，我沒有嫁給他，我愛的是你，他們整夜相擁、親吻，如果時間停留在這一晚，一切將是多麼的美好。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終究要成為一個悲劇故事？相愛的人昨天才剛剛重逢，今天就陰陽相隔。瑪吉外出購物，她想將一切入世間的種種美好交給塞斯品嚐，卻在回家途中被卡車撞傷。當塞斯感應到了瑪吉的無助跑過去時，瑪吉已經躺在地上不斷的喘息，塞斯想去找救護時，瑪吉說：「留下來陪我。我害怕。我搞砸了。我原本想把一切都拿給你看，你千辛萬苦才來到這裡，對不起。 」
「我不後悔，瑪吉，撫摸著你，感覺到你，現在我可以緊擁著你，你了解這對我有多重要嗎？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瑪吉說：「我看見有人來了，我不害怕，當他們問我，最愛的是什麼，我會告訴他們，我最愛的就是你。」
只相擁了一夜，甜蜜的喜悅就在瞬間凝結成絕望，甚至來不及哭泣心就被掏空了，此時的空虛、絕望會有多深？生命中出現的那些美好就像一個幻影，瞬間成灰，這就是人生。
雨水敲打在瑪吉的棺木上，同時也無情地擊落在塞斯的心上。
當看著塞斯吃著瑪吉給他描述過滋味的梨，往昔一幕幕都到了眼前，他洶湧的思念好似海洋里捲起的浪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淹沒了他，在瑪吉昔日燦爛的笑容中，塞斯清晰地哭泣，而影片中唱著憂傷的歌：「依稀只記憶一個人/那時一切都好不一樣/還來不及沉澱/就這樣消失了/血與肉/只不過軀殼一具/但身軀中缺乏靈魂駐所/我傷懷全為了你/難以度日/仍然依戀過往種種/我會為你活下去/不斷不斷地走下去。」又一次知道，真實的人生就是你以為擁有了幸福，幸福可能正從指縫間溜走，即使你拋棄一切去追求,也不一定就能抓住幸福，這就是人生，每一個決定，是對是錯永遠不可預知，瞬間的幸福可能要用悠長的痛苦來換取，這一秒讓你幸福，下一秒可能就是絕望。　　

如果不能長相守，上帝為什麼讓我們相遇？

但是當天使問塞斯，如果你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還會這樣選擇嗎？塞斯仍然說：「我寧可要聞到她秀髮的餘香，親吻她的嘴唇，觸摸到她的手，也不要沒有她的永恆……

似乎太短，似乎無用，然而終究等到了，差一個天長地久，多一個轉身永別。

取出碟片，我打開聖經翻到新約希伯來書1章14節，默默唸出：天使豈不都是服役的靈,奉差遣為那將要承受救恩的人效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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