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詞奏雅情同悵

************這篇影評可能有雷************

每個時代總會有愛情喜劇調味，但同樣會有一些深入勾勒和反思兩性關係的影片。《布拉格之戀》撇除了原著的政治譬喻，是讓我入門的關於三角甚或四角關係的影片。最近看到的兩部類似題材都動用了年輕偶像，《偷心》與《賽末點》。當然沒有特殊的歷史時期做背景，無需托馬斯那樣的乖僻與戲劇性的性格，卻也就此突出了倫理的作用，或許不夠驚爆，但震撼卻相同。

與linmo談到王維和郭熙，談到「身在山林，心繫魏闋」與「大隱隱於朝」的人生軌跡，忽然有很多感觸。人們對於人生價值的認識，一直被歷史的真相蒙蔽。我們被蠅頭小楷上那些「贏得生前身後名」的名字震懾，以為那樣的人生便是值得，卻很少去關注當事人在生快樂不快樂。王維與郭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大人物，遵循著社會規則，卻得以在某些地方保留了真實的自己，一生波瀾不驚。他們是至高境界，然而輕易卻學不來。輪到我們自己做選擇，「應當」與否或者「有利」與否放在最前，很少能發自本心。——「本心」是什麼？「本心」在哪裡？也許它本身也是一個自降生之日便已經沾染了世間煙火的東西，又怎麼能超脫？

於是人生很容易失去目標，失去意義。一路讀書，讀到可以安身立命，接下來的人生走向何方？既然之前從來沒有過屬於自己的選擇，此時再去學習聽取本心，已經分不清什麼是航道什麼是迷途。《偷心》裡的一群人都沒有生存危機，無災無病，有家有室。裘德•勞是作家（A），克里斯•歐文開了牙醫診所（B），大嘴羅伯茨姐姐是攝影師（C），娜塔麗•波曼是脫衣舞女（D）。這故事說起來有些饒舌，A與D邂逅相愛，一段時間之後A與C因工作發展了感情，B與C走入婚姻，C卻與A糾纏不清，B與D為了報復也在一起過。兩個男人都無法忍受自己的女人和對方有染，A甚至不原諒C為了離婚而被迫與B重新有染。最終A放棄了C，大嘴姐姐回了頭，而A與D卻沒能盡釋前嫌。男人的猜忌，女人的痛苦，男人在不恰當時候表現出的小心眼與感情潔癖，女人重新揀起一段臭不可聞千瘡百孔的關係的勇氣，影片都刻畫得精細入微——所有的情節都可以以「不能免俗」一言概之，幾個人作踐一段好端端的人生與一些好端端的感情，但傷害別人的同時自己並沒有能夠豁免傷害。

換一個時候看這樣的影片，我會慨嘆禮崩樂壞。然而個體的人都是無奈的，承平日久，什麼魑魅魍魎都可以滋生，心魔同樣。我的道德世界裡，永遠放不下身體倫理這一條，然而這個世界，似乎是越來越看得開了，接近歇斯底裡的味道。片中，男人在色情網站以言語洩慾，女人抵擋不了現實中的誘惑，只有挑戰禁忌的快感，卻沒有愧對本心的痛苦——人根本是很容易麻木的。也許一段風波一段痛，才能夠重新讓麻木的心感受到人生的存在。

歷史隱藏很多真相，偶像的金身總是靠不住。然而這個時候，我情願做蒙住雙眼的驢子，相信有人可以逃得開被吞噬的命運，有人可以主宰自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