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如何顛倒眾生——[天鵝絨金礦]

    不用指望一個不會喜歡david bowie同時也絲毫不了解glitter rock的人會喜歡、甚至僅僅是接受這樣一個故事。
    而我的傾倒，有一大部份原因是因為ewan的長髮和歇斯底里以及jonathan在其中風華無二的妖嬈。當jonathan從骨子裡脫胎成為brian slade的時候，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將自己赤裸裸地裹進玫瑰色的絲絨長毯里，委蛇著，唇如髮色般鮮艷。
    一如這個電影的名字。[velvet goldmine]。天鵝絨金礦。帶著曖昧頹唐華麗輕浮的色調，混雜在悽厲喧囂的吉他聲中，成一段裂帛。
    我當然相信，無論brian slade的生命里曾流動過怎樣的男男女女，看他們來往必是在他心中不帶任何一絲的留戀。因為他的人生，在見到curt wild的那一瞬就是註定要被扯碎了，牽絆了，吸引了。如同耶穌被生生釘上十字架，將永世受到刑罰的苦。
    當curt wild毫無顧忌地脫個精光，當curt wild雙手豎起中指，當curt wild在舞台上近乎癲狂，brian slade就知道，自己的長髮眼妝高跟鞋會顯得有多麼小兒科。是的，這個叫curt wild的男人有一種鐫刻到魂靈裡的叛逆和頹廢。看不起任何人，不相信任何事，包括自己。
    我只是從來都沒有想到，當ewan留起長髮叼著香菸隨便拎起吉他的時候，他會仿若那個曾是我心目中神靈的kurt cobain的翻版。兩個人太像了，尤其當curt wild在錄音棚中摔打著器材的時刻。
    curt wild就是brian slade心目中的那個神。是他即使到天涯海角、即使已然功成名就的時候仍然唸唸不忘的人。是的，他可以與這個世界上的任何男女做愛，他可以與人結婚，但正如他的妻子mandy所言，只有curt wild，只是他也惟有他，才是brian slade的唯一。
    所以，當天皇巨星brian slade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落魄的curt wild時，仍然會帶著孩童般的緊張與無措冒失地伸出手去，嘴巴里亂七八糟地說，哦，我認為你是最棒的。任何一個人，在自己的最愛面前，都無可避免成為初生嬰兒般無邪與天真的模樣；而當這個最愛剛巧還是那個開啟了你心門的偶像時，這樣的無遮無攔恐怕更甚。
    自此之後，二人形影不離。
    那些可笑的雙性戀或者同性戀的字樣在他們面前成為甚至不必要去解釋的連障礙都談不上的問題。當curt wild甩下女伴離開前看brian slade的那個眼神可以義無返顧吸引他到自己身邊來時，當brian slade在舞台上被問及兩人的關係而curt wild走上前與他旁若無人地擁吻時，當brian slade將自己最珍貴的綠寶石親手為curt wild戴上而後者始終對此不離不棄時，所謂世俗的倫常可又算得什麼！
    一切都化作他們身後的霧氣，天一亮，皆消散。兩個人相愛的基礎，從來都不需要以性別作為前提。當同樣的理想與追求可以成為相依相伴的緣由，對方是男是女是直是彎又有什麼關係。看著他們在舞台上妖嬈華麗甚至帶著色情挑釁的裝扮與舉動，那彷彿是顛倒眾生的一句嘲笑口吻——改變世界的是我們，與你們又有何干？
    那個時候，他們確實做到了。登高一步，振臂一呼，倫敦街頭就會有無數男女傾倒在他們閃閃發亮的褲子底下。我無法想像，上個世紀的七十年代，david bowie與iggy pop是否也曾擁有著類似的顛覆性擁躉，但有一點仍然毫無疑問——這兩個人，至少確實改變了beatles一統天下所帶來的審美觀點。因為即使是現在，英格蘭的土地、甚至整個世界需要的仍舊是勇往無前、叱吒風雲的終極華美。
    看兩個美到極致的男人站在世界顛峰旁若無人地接吻，這已經成為同類影片中無法再達到的盛況和高度。因為在他們的眼裡，不再有所謂的道德約束與取向紀律。
    然而，當年curt wild從貧民窟里抽身，卻並不會料知自己對海洛因的癮在某一天裡就淪落成對brian slade的癮。確切地說，是他們為彼此上癮。
    他們太過相似，所以相愛的結果必然導致相互間更深刻的傷害。傷害，並且決不妥協。curt wild摔爛了錄音器材，然後brian slade對著他的背影絕望地破口大罵。離開之前curt wild仍在brian slade的窗下等待，靠著車門抽菸，可是brian只是拉開窗簾的一角，以落寞的眼神送走他。彼此之間所有的侵佔、付出、融合在這個時候畫上了休止符，今後就只有兩種選擇——無休止的懷念，或者決絕的遺忘。
    brian slade並沒有走得更遠。他只是加速麻醉自己，在毒品和性之間沒完沒了地填補麻木的虛幻。他是那個唸唸不忘的人，所以當curt wild再度登台時他選擇了躲在角落裡看舞台上看那個男人無助的呻吟。他們都回不到多年以前那個純真爛漫的擁抱里，所以brian用一場鬧劇裡的槍聲完成了自己儀式般的天鵝的愴然倒下。
    愛過，怨過，傷害過，絕望過。curt wild卻用放棄那顆曾經珍貴無比的綠寶石來完成對這一切的祭奠。最終brian slade的去向究竟如何，對他已不再重要。那些愛的痕跡終將會被歲月風乾了，潦倒地存在於時間的某一處，遭受無人問津或者頂禮膜拜的種種境遇，但那個時候的curt wild，將是坦然的，寬厚的，或者只是微微一笑，然後灰飛煙滅。
    「我們將改變這個世界」。然而最後，改變不了的，卻是自己。   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