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Al Pacino，陳道明及其他

上禮拜終於看完了《教父》I和II。好片子是一定的：大家族人物眾多、時間跨度長、有細節，尤其是「I」中Vito Corleone被馬龍.白蘭度演繹的有層次有性格又有深度。不過思考了半天，完全從故事情節、表演還有導演的角度，似乎對這兩部電影很長時間以來在imdb.com一直排名前三還有些疑問。如果讓我評價《教父》與《魔戒》兩部類似的三部曲電影，我內心是稍稍傾向於《魔戒》的，畢竟後者三部的質量都很高，不似《教父》拍到III的虎頭蛇尾；《魔戒》中有眾多表演出眾的演員，而《教父》中大部份人一致認同的主要是馬龍.白蘭度；導演上《魔戒》的難度更大一些，三部電影同時拍攝，整個夢幻般的「中土世界」完全在電影中活了起來。

當然，如此比較似乎對《教父》不太公平，畢竟《魔戒》是現代科技的產物，除了故事還有大製作大場面；而1972年上映的《教父》完全是靠故事中的人性光輝來吸引觀眾。對於《教父I》的成功與成就我是沒有疑義的，但是對於《教父II》，這份疑惑是日益強烈，不吐不快。

看《教父II》以前，本以為Al Pacino這次一定能擺脫前一部電影裡跑龍套般的角色，有更多展現人物心理變化的細節，更多眼神或者微小的動作來打破先前面譜化的黑社會老大形象。在《教父I》中我對Al Pacino塑造的Michael最為不滿的是沒有給出他從熱血青年到冷血黑幫分子轉變的強有力理由。單純因為父親Vito Corleone被暗殺后蒼老虛弱的容顏來解釋如此巨大的轉變，我只能理解為血緣關係，只能理解為Michael身體裡終究流著的還是Vito Corleone殘酷又果斷的血液。但這樣的說明十分落入俗套，削弱了人物的層次感。如此重要情節處理的薄弱給Michael的形象大大打了折扣，不過這個時候還可以解釋是故事情節沒有給Al Pacino機會來展示演技。可是到了《教父II》中，Al Pacino塑造的Michael仍然一如既往的日日繃著臉，誰也琢磨不透他毫無表情的面孔裡面究竟在思考著什麼問題。Michael冷酷鎮定的處理著黑幫日常事物，遊刃有餘的周旋在不同家族之間計劃著大生意大買賣，對反對阻擋他前進的所有人毫不留情的踐踏。在這一切的從容一切的冷峻下面，我看不到Michael的內心。我本來期待的某種因為青春理想破滅或者現實的殘酷而帶來的掙扎、痛苦也許是被Al Pacino隱藏的太好了，我非常努力的去體會理解Michael卻仍然不能帶來絲毫的同情。沒有同情沒有哪怕偏頗的些微認同，我的內心就無法為Michael打動，我無法投入自己的感情進這部情節豐富卻缺乏表演細節的影片。

說到這兒，Al Pacino讓我不由自主的聯想起陳道明，一位盡享榮譽卻也讓我心存疑惑的優秀演員。很多人讚美陳道明的演技，我也確實贊同他在《圍城》、《中國式離婚》等影視作品中出色的表現。但是縱觀陳道明塑造的角色，卻大都是自視甚高，甚至具有某種「貴族」氣質，或者說具有與大眾所不同的理想追求，最終仍然抑鬱不得志的人物。不管是方鴻漸也好，康熙大帝也好，甚至《黑洞》中的大反派也好，陳道明所表現出的這種「清高」與「超脫」都是所有角色所共有的。如此看來，陳道明終究是個本色演員，角色選好了，石破天驚；要是選不好，也只能落得個費力不討好。

既然扯了這麼多，順便想起來前些時候看到的對章子儀與趙薇演技的討論。毫無疑問，這二人是目前中國大陸最有前途與最成功的兩位優秀演員，二人具有截然不同的表演風格，也都有各自的致命缺陷。在我看來，二人目前都仍未脫離本色演員的限定，尤其是章子儀，塑造的大部份人物都具有野心、決斷與「狠」的特色，仍然臉譜化單一化了些。趙薇因為在電影《情人結》中最後一個鏡頭的突破，我認為她在表演上比章子儀稍微進步一些，但她的台詞對我來說仍然是最大的問題。不過很多章子儀影迷的不同意見我也能理解，畢竟章子儀如同李安所評，是非常有爆發力的，她的表演更有一絲話劇舞台上的誇張與華麗。儘管我個人認為誇張的表演比內斂壓抑的表達人物內心要容易，但終歸哪個更好還要看塑造的人物性格是怎樣的，表演上是無法「一白遮百丑」的。

章子儀近年來的機遇明顯好過趙薇，表演上的進步也是十分明顯的。在《2046》中已經顯示出除去野心爆發力的細膩，在《茉莉花開》中的表現更是好評如潮。其實說了這麼多，我想表達的無非是對本色表演本色演員的質疑。因為我總覺得，一個真正偉大的演員是要不斷突破自我的。侷限在原來成功的角色塑造里固然舒適，卻喪失了表演藝術的偉大與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