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像的慘烈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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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年不看韓國電影，有一定的偏見在裡面。後來隆重下海，不過所看有限，對外宣稱只看金基德、朴贊旭和林權澤三人的作品。其實除去以上三位，還有一個人的作品有心無心也都看下來了，就是金知雲。

因為一段時間渴望恐怖片，所以看了《薔花·紅蓮》和《三更·回憶》，因為迷戀美式摔角，所以看了《犯規王》，因為三池崇史的《搞鬼小築》，所以看了一點《死不張揚離奇事件》。這幾部片子最初是散落的點，不經意間都給串起來了，及至這部《甜蜜人生》，算對金知雲的作品都有了個大致了解。

他的片子很難歸類，黑色Cult、純商業喜劇、恐怖片、黑幫片，在有限的作品裡四下涉獵，似乎處於不斷的嘗試之中。不過個人認為，金知雲最為擅長的莫過於恐怖題材。《回憶》篇幅雖短，但已經凸顯出其獨特的美學風格，他通過陰鬱飽滿的色彩營造出一個孤寂詭異的世界，把觀眾一步步誘入事先設好的全套里。現在看來那故事也許並不出奇，不過在《三更1》系列裡，金知雲的《回憶》當屬最貼近驚悚概念的作品。及至次年的《薔花·紅蓮》，他將《回憶》短篇中壓縮的理念盡情釋放，黑暗的哥德美學得到完美體現，氣氛營造尤其出眾，成功脫離了傳統恐怖片的束縛，進入到一個新的層面上來。個人認為，《薔花·紅蓮》不僅是金知雲最好的作品，也是韓國這幾年來最棒的恐怖片。

對《甜蜜人生》沒有任何期待，甚至上市一段時間視若罔聞。可能由於對導演某一特定題材作品的喜愛，故而對其他題材興趣不高。直到今晚看完《甜蜜人生》，覺得之前沒有期待是件再正確不過的事情。看過相關資料，說這部影片是向馬丁·西克塞斯致敬的影片，憑我的才疏學淺，假若不看這段資料還真看不出《計程車司機》的東西來。相反倒是看到其他人的影子，繞來繞去，揮之不去。有一種摹仿充滿善意和智慧，讓人看了能會心一笑。還有一種摹仿痕跡過重，看的人如墜五里霧，分不清這是誰的片子，最後就得得精神分裂症。起碼就我看來，金知雲實在不適合黑幫題材影片，他的獨特美學沒有得到應有發揮，原本挺好的東西在別人的影子裡黯然失色。從第一場打鬥開始，我就懷疑他從香港電影裡偷師，花拳繡腿透著一股子炫耀，俗氣，帥不到位，狠不到點兒上，那漂亮的招式遠遠不如《犯規王》里宋康昊的三腳貓功夫來的有吸引力。

故事展開以後，朴贊旭和蓋·里奇便在片子裡交相出現。若說整體隱隱約約有點兒《計程車司機》的味道的話，那麼它的外殼便明白無誤寫著「《老男孩》製造」。金知雲有意著力打造一個吳大秀似的悲情英雄，很多橋段和轉合都透露著他對那部作品的覬覦。李秉憲在片中表現尚可，可惜被賦予了過於沉重的使命感。他所飾演的人物無論從年齡還是閱歷都與吳大秀有很大的區別，然而金知雲沒有很好將二者區分開來，反倒令他們攪渾不清。結果吳大秀依然是吳大秀，善宇（李秉憲）卻看不清面孔。有人說他在廢棄樓房裡和黑幫火拼那一幕堪比《老男孩》的甬道毆鬥，恕我直言，這段模仿痕跡太重，而且只學到了表皮，《老男孩》中的毆鬥沒有過多花哨，拳拳到肉，招招見血，在長達5分鐘的長鏡頭裡（如果沒記錯的話），你看到的不是人與人的毆鬥，而是野獸間的生命互搏。它打出了原始的野蠻和殘忍，這點卻在《甜蜜人生》中完全喪失。李秉憲憑藉其花拳繡腿大展武學之風采，打得對手滿地爪牙。看港片時我就奇怪，為什麼無論警察壞蛋打架都會武術，莫非中國特色？等看了《甜蜜人生》發現，其實韓國也一樣。

至於故事情節，不算複雜。善宇作為忠心耿耿的小弟，幫老大擺平了踩場的敵對幫派成員，從此結下恩怨。老大懷疑情人有外遇，派善宇監視。及至捉姦在床，耽於老大情人的姿色，善宇沒忍下手。影片開頭引自禪家的「樹動風動心動」之說，在此得到呼應。隨後善宇被老大懷疑，意欲剷除，遂勾結敵對幫派布下天羅地網。大難不死的善宇找到一幫軍火販子，想買槍報復。陰差陽錯殺死了軍火販子，惹來另一宗麻煩。最後四撥人（善宇、老大、敵對幫派、軍火販子）湊到一起，火拼得一塌糊塗。熟悉蓋·里奇的人大概能看出來，在情節的安排上金知雲參考了那個英國佬的作品。只可惜他用勁不足，人物刻畫不夠飽滿。前面對老大的天真和殘忍的矛盾性格描寫比較好，結果頭重腳輕，到最後所有性格都服務了復仇主線。刻畫不錯的老大尚且如此，其他就更不必說，起碼李秉憲最後的眼淚不像他在《JSA共同警備區》里那樣真誠。

《甜蜜人生》運用一頭一尾兩個語言道出了影片所要表達的中心，人生充滿誘惑，充滿莫測，心動的剎那怕已草蛇灰線埋下死亡伏筆。夢中的美好生活不可能實現，因而哭泣。其實生活可以很甜蜜，甜蜜背後又難逃徹骨的苦澀與陣痛。所謂甜蜜人生，甜蜜有多少，痛苦有多少。善宇死亡前夕對美好笑容的回憶，基本上可以抵消掉他因此遭受的一切。


金知雲沒有交上一份完滿的作業，有時看一些小孩大罵國產片狂誇韓國片就感到可笑，你要看見李秉憲在片中不死英雄的形象，就應該知道《十面埋伏》裡的章子怡活那麼兩三次也很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