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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一天--Eternity And A Day

永恒和一日/永远的一天(台)/一生何求(港)

7.9 / 7,983人    137分鐘


演員: 費比奇歐‧班提佛格里歐 阿奇里斯史凱非 導演: 狄奧安哲羅普洛斯
演員: 伊莎貝拉雷納德 布魯諾甘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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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

2006-04-14 05:50:34

永遠對岸,寂靜如初


你在做夢嗎?亞歷山大?

夢中的你動了動手,睫毛微顫,轉而又睡了過去。你是在找我嗎?汗珠從你的眉間落下,流啊流;寶寶輕輕的啜泣,門嘎吱作響。我來到廊上,哭了……

女兒悠悠的念著母親遲到的信,時光流淌著,刻在這座老房子風光不再的牆壁上。

父親走了,牽著陪伴他的老狗消失在馬路邊,留下默默哀傷的背影。

安娜,我唯一的遺憾,是唯一的嗎……

《永遠的第一天》,希臘電影大師安哲羅普洛斯(Angelopoulos)作品,榮獲1998年坎城電影節金棕櫚獎。影片結束時,詩人和亡妻在海灘上挪動著輕盈的舞步。伴隨年輕妻子寂寞時光的那座舊房已化作一攤廢墟,石頭小路在海灘上鋪成一柄巨大的十字架,指向愛琴海的盡頭;天空和海面之間被鍍上昏黃柔和的光韻。
明天是什麼?
  比永遠多一天!
比永遠多一天,既像是謎語也像是承諾。詩人的手鬆開妻子,海灘上留下他依舊孤單的身影。
「而你在這裡,一切都在等待,為了真實。為了真實……蔻芙拉……放逐者……我……深夜。蔻芙拉。放逐者。我。深夜。蔻芙拉……蔻芙拉……」這一段飽含了對母語深愛的默誦,凝作詩人最後的碑文。

影片是詩人眼中的一段亦真亦幻的傷別離,帶給我的則是一縷難以抹去的憂傷。儘管是憂傷,但是很溫暖,是老人回憶自己童年時淡淡的憂傷。我喜歡這種溫暖的憂傷,那是人性關懷的閃光,也是電影這種藝術形式表達愛和永恆主題的重要方式。面對這部詩意的描寫了一個老人在生命的最後時光所經歷的一天的電影,我感傷了許久。

當一個習慣了流浪在迷途中的逆子突然失去了孤獨的意義,回憶起愛的溫馨,當根本學不會去愛的詩人突然渴望去愛、卻發現自己的生命已到盡頭時,他所承受的是怎樣的一種寂寞和悲傷?亞歷山大就是這樣一位老人。他在年輕時過著自我放逐的生活,成為了著名的詩人。而今天,他只剩下最後一天了。一封遲到的信串起了這原本漫無目的的一天。一封亡妻的信讓他回憶起他沒來得及珍惜的愛情。妻子在無法留住詩人的悲傷中過早死去,留給亞歷山大的只有無盡的悔恨。

安娜,亞歷山大的妻子,像個天真的少女,崇拜著年輕時的亞歷山大;卻又如同他另一個母親,希望帶把這個淘氣的孩子領回家。當然她無能為力。終於,亞歷山大回來了,可是安娜在無法進入愛人世界的思念中痛苦的死去了。
安娜,你的記憶還留在那個時空嗎?亞歷山大溫柔的凝視著美麗的妻子,你肯原諒我嗎?亞歷山大老邁的形象不停的闖進妻子還在人世的那個時空,那兒天藍海澈,妻子和她的家人無憂無慮的舞蹈和嬉戲。亞歷山大就像一個時空的入侵者,他想在這冥想的時空中緊緊的擁抱安娜,哪怕每次連他自己都懊悔的哀嘆「太晚了,太晚了……」

就是這樣本該沉浸在幻想中普通的一天,讓一個阿族男孩徹底改變了。亞歷山大從各種各樣的人手中救出這個過早體會了人間各種辛酸的流浪兒。警察、邊境的巡邏兵、乃至人販子。男孩彷彿一雙眼睛,用人類最原始的童真幫助亞歷山大找到他一直在尋覓的東西。寂寞的詩人,苦命的孤兒,一個是行將歸去的老人,一個是前途未卜的偷渡難民,導演讓他們各自的時空在這一天交錯了,化作永恆。

在老人帶孤兒往返於希臘與阿爾巴尼亞邊境的旅程中,鏡頭伸向了邊境赤裸的衝鋒鎗和沒有任何表情的警察,伸向戰火燃過的廢墟和高牆,伸向一條小河邊規模不大的神廟遺址,在那裡詩人告訴了小孩他一直在尋找的東西——續寫19世紀一首詩《解放受困之人》;接下來它伸向了希臘多霧的海濱小城提薩諾尼卡,停留在小城街道一對新人的婚禮旁邊。
這是一段名副其實的長鏡頭,破舊的街道上進行著古老而優雅的儀式,彷彿時間讓歷史沉澱在了這裡,這裡是那麼的安靜,那麼的波瀾不驚,沒有人意識到時光匆匆的腳步,他們的臉上浮現出和藹和安詳的氣息,人類最真切無邪的表情。年輕的夫婦在海邊翩翩起舞,聖潔而空靈,就連永遠沉默的愛琴海也在為他們安靜的結合而祝福。這是電影中最美的片斷,愛彷彿一座燈塔,照耀著迷途中的人,昭示著回歸之路。

在這一天的最後幾個小時,老人陪伴孩子經歷了一場悲慘的生死之別,那是另一個年齡相仿的擦車的孤兒死在了汽車輪胎之下。沒有人為他負責,沒有人能替他把骨灰送回他出生的土地。導演刻意為我們安排了這樣一個細節,向詩人也向我們展示著生命的脆弱,人性的悲哀和戰爭的無情,傷感瀰漫著一老一少無助的臉。老人懇求即將離去的小孩能陪自己度過最後的兩個小時。

於是他們登上了一輛大巴,大巴里明亮的燈光暫時驅散了兩個人心中的悲苦。這是影片中唯一一段洋溢著歡樂的旅程,他們彼此心領神會的歡笑著,空氣輕鬆下來,窗外是古城美麗的夜。這是一段寓意深刻的旅途。那扛著一面紅旗,從遊行的人群中默默走上大巴的年輕人,詩人注視了一下他疲憊不堪的雙眸,是否那中間有自己年輕的影子?一腔熱血,維護著自己堅定的信仰,猛烈的反抗著讓自己不滿的現實?那幾個中途上車的樂手,演奏著他最熟悉的曲子,是否暗合了他疲憊之後轉向對藝術本身的探求的晚年人生?那對鬧了彆扭的戀人,女子扔掉了美麗的花,也被他輕輕地拾起,那是否是他在哀嘆自己再也無法挽回失落的愛情?鏡頭不斷伸向窗外幾個黃衫的自行車手,是否暗喻著世上不斷重複的人生?《聖經》說,太陽底下,並無新事。最後,他晚年的精神支柱,那位渴望用母語寫作卻到死也未能完成夙願的偉大詩人登上客車,是否也在為憔悴美麗卻即將逝去的生命而感嘆?黎明最後一顆清亮晨星,預告驕陽的來臨,迷霧陰影皆不敢損及,那萬里無雲的蒼穹,一陣微風愉悅吹來,輕撫天空下的臉龐,彷彿向心靈深處呢喃。生命甜美……生命甜美。

一輛大巴,不足一個小時的旅途,卻隱語著詩人的一生。
一兩個細節,可以串起以一整個季節。
    大巴繞了一圈回到起始,三輛自行車從鏡頭前擦過,這暗喻著一個輪迴的結束,
又一個人即將聆聽天使的召喚。
濃濃霧氣籠罩下的夜色中沒有人注意到身邊稍縱即逝的生命,沒有人能改變生的宿命和死的結局。詩人這一刻的微笑,像一顆划過晴朗夜空的流星。一個恣情的起點,一個孤獨的終點。一天是一座橋樑,聯結著活著的浩瀚,歸去的無邊。皆不可逾越。愛為何物?愛是冥冥中的一盞小燈,愛不會去詛咒黑暗,愛只讓自己發光。

詩人並沒有讓第二天的日出帶永遠帶走自己的生命,但他也約摸找到了走到終點的信號。多霧的希臘小城提薩諾尼卡,冬去春來。詩人目送自己離開永遠,背對著新一天的太陽。

    作家史鐵生說,記憶,是一個牢籠,印像是牢籠以外的天空。影片中的詩人如同一個入侵者一次又一次的穿越時空,尋找失去的妻子,尋找記憶中的自己,尋找愛的歸宿。也許是為了彌補,也許是為了傾訴,也許只是為了安慰自己那顆已經經不起流浪煎熬的心。那些記憶中的印象關於愛情,關於母愛,關於童年,或許已成為歷史,或許從來就沒有發生過,只存在於詩人的冥想之中。恰如莊生夢蝶,到底是詩人在記憶里,還是記憶在詩人的心中?又是什麼在虛空之中劃清了一道界限把這兩個世界活活分離?

生命是什麼?生命是一根蠟燭,小心的保護它,就會空有歲月;不如恣情燃燒,放出雙倍的光和熱。死亡又是什麼?死亡是生命的一扇窗。死亡對於敢於面對它的人是不存在的。死亡只吞噬怯懦者。你越是活生生,死亡便離你越遠。
愛是什麼?愛像冥冥中的一盞燈,照耀人的靈魂,直到生和死相遇的那一天。然而在我們活生生的時候,可以不抓緊生命,可以揮霍時間,可以不討論哲學,也可以不討論明天。但我們不能不學會愛,學會善待自己身邊的人,學會與人相處,學會理解和寬容。當深愛著自己的人感受到痛苦,我們不能放任自己而對進入他們的生命不屑。否則一旦失去,無可挽回。
時間是什麼?時間是一個謎,時間是一個在海邊玩沙包的小男孩,時間看似匆匆,卻不時讓某一刻定格,教人揮之不去,遂成永久。這是影片給我的教益。


媽,為什麼?為何世事總是不如意?
為什麼?為何我們必須腐臭,徘徊在痛苦與慾望之間?
為何我一生都在漂泊?為何當我難得有機會,有幸使用我的母語時,我才有家的感覺?
當我仍能從寂靜中,尋回失落或遺忘的話語,我的腳步才會再次回歸家中?
為什麼?媽,為什麼……我們不懂得如何去愛?

這是影片中最讓我心醉的一段獨白。

午後,如果陽光靜寂
你是否能聽出
往日已歸去哪裡?
在光之前端,或思之極處
在時間被忽略的存在之中
生死同一

「亞歷山大,亞歷山大,吃晚飯了,亞歷山大……」



為影片配樂得是一直和導演合作的女音樂家Eleni Karaindrou,很漂亮的一個女人。原聲大碟《永遠的v一天》中的所有曲目都由她一手包辦。導演曾經形容她的音樂是「電影中沒有流出來的血」。下載地址:http://bbs.uying.com/104/12037/

附:席慕容的一段話:
席慕蓉:我不知道你們看了希臘導演安傑勒.普勒斯的那個電影沒有,有一個電影叫做《永遠的一天》,那麼那個裡面就是他講,他當然有很多其他的細節,比方他講到一段,就說一個從小不會母語的一個詩人,希臘詩人,終於回到希臘來了。那麼他做什麼事情呢?他向別人要求說,給我一個詞彙,給我一個字,就是很多人就坐船過來跟他說一個字,比如說愉悅,或者有人過來跟他說一個(詞),張望,或者有人跟他過來說回憶,他就靠著這麼遠的希臘人回來,一個一個跟他說了很多詞句以後,然後他就寫了一首歌頌他自己的原鄉的一首詩,那麼我自己的感覺是,我看了這個電影以後,看了兩三遍以後才發現,我就是那個人,一個不會母語,也沒有生長在原鄉的土地上的這麼一個人,我回來做的事情這十幾年來就是我在追求細節,就是我的朋友在這個土地上怎麼過日子,我的族群在這個土地上怎麼形成這個文化,這個文化裡的這個細節,對我有非常大的吸引力,所以前幾年對我來講,好像我的感覺是說,我回來是鄉愁,因為我的鄉愁,我要彌補我的鄉愁,我要什麼,但是這幾年來我的感覺是,我對這個蒙古文化對我的一個吸引力,所以我充滿了強烈的求知慾,我覺得這個土地對我有吸引力,而且對我有一種呼噢,那這個族群呢,也給我很大的溫暖。   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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